匪(160)
即便有,看她这个状态,他们也不会现在问,毕竟也都是人。
谭千觅于是下床,稳稳当当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著走著,她发现身边多出瞭一隻白虎,后知后觉被吓到,肩膀猛地瑟缩。
轻抚胸口,她矮身摸瞭摸白虎的脑袋,问:“怎麽受伤瞭,我帮你包扎一下。”
白虎盯著她,头一次轻轻叫唤出声。
她领著它进自己的房间,摸出医药箱,动作熟练。
才抹完最后一处伤口,她还没扯绷带,白虎忽地挣开,跳出瞭房间。
视线和耳畔都归于寂静,她面上的所有表情都落下,又愣愣盯著空气,不知多久之后,始终被压制著的呕吐欲成倍增长,才跌跌撞撞闯进洗手间。
眼前不断闪回著记忆中的画面,她压根看不清自己究竟吐出来瞭什麽。
眼泪也有、鼻涕也有,她感觉自己这会儿还挺髒的,但人总需要发洩,等她觉得差不多时会收回,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约半小时后,她去洗瞭个澡,穿好衣服后顺著链接摸到之前莫馀霏的房间。
房内,莫馀霏正坐在椅子上,盯著门边单向可见的玻璃,不知想些什麽。
门外,谭千觅推开门,喊:“莫馀霏……”
莫馀霏看向她,也就眼睁睁看著她的眼眶发红,被眼泪盈满,而后那莹莹的泪珠滚落,滑过唇边时被唇畔的弧度绊倒,被迫绕路,因为她在笑。
喉与舌嗫嚅,莫馀霏吐出两个字眼,“……我在。”
问瞭,喊瞭,答瞭。
两人却都定在原地,维持姿势不动,眼神也静止在空气中。
许久,谭千觅合上门,上前两步趴在她身上。
她小声说:“你终于回来瞭。”
莫馀霏的手极轻地放在她背上一厘米处,没有落下,“对不起,我来晚瞭。”
谭千觅并不管她没有回抱,而是更用力地抱紧她。
“没关系,你能来就是恩赐。”
莫馀霏僵持著,又是许久,才缓缓将手落下,而后用力抱紧。
“其实。”谭千觅起瞭话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吧。”
莫馀霏不言,谭千觅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有一件事……可能对我也好,对你也好。当然我知道其实是不好的,但是……你想听听吗?”
莫馀霏看向她,她扯瞭一个笑,瞧起来就十分勉强。
“如果我把你当作稻草,你会高兴,还是会疲惫啊?……我怕真的这样,你反而会从前者变成后者,但是我好像找不到其他相处的方法瞭。”
她眼睛一弯,泪水便一声招呼不打,盈满眼眶。
“但是,但是……”她甚至抽瞭一下鼻子,是从未展示过的脆弱,“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我该怎样继续下去,跟你,跟其他人,我们之间有太多隔阂,我不想它们消磨掉我们。如果这样能破除冰层,能让我们都舒心,那就算它是个死路,也总能被人走活的吧。”
莫馀霏眼眶泛起红润,她开口,声音也在发抖。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想被困住,可是我就是出不来……对不起,我不想晚半个小时才到,但是我还是没赶上,对不起,对不起。”
她很用力地把谭千觅抱在怀中,不断重複著抱歉。
“请一定、一定要抓紧我。”
谭千觅趴在她肩上,“你的歉意总是建立在更高一层上,我甚至……”没有从一而终选择抓住你。
话她没说完,改口道:“我可能的确是有病,那就换个方式吧,缠起来,想松手也不能松。”
莫馀霏轻笑,默然良久,道:“那也是好的,比我想得要好。”
不等谭千觅问,她道:“我想啊,反正你总会忘掉我的,隻要深刻的苗头出现,再出现一点意外,你就要逃避,加上你的身体也有逃避的途径,不管你想不想,它都会替你做出选择,把我筛出去。”
“那不如不要深刻,就这样在一起,我随心展示著自己,你配合著我演戏,那也挺好。”
说完,她沉默瞭很久才道:“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预想之中,它会出现在你的病好之前,然后我们按照设想的轨道进行。我希望这场病永远也不要好。很抱歉,如果我来得早一点,你就不会被强行融合瞭。”
“融合瞭,病好瞭。”谭千觅重複,“也许是好事呢。”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瞭声,声音又开始颤抖,“我知道各方面来讲,融合都是利大于弊的,这样以后我就没有途径忘记你瞭,我也能想起来之前的事瞭,知道得也更多,唯一的弊端就是我会不太好受。”
“是不太好受啊。”她叹息,“即便我知道,我很清晰地知道,这隻是我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压力,隻是自己为难自己,不如不管它们,心大一点,迈过这个坎儿,跑跑跳跳走进以后。但它就是存在,我……”
“我隻要一想起来。”她哽咽瞭下,才继续道:“我就感觉好恶心啊,好难受啊,我不可能迈过去的。”
莫馀霏摸摸她的头发,“那就抓住我,我可以是稻草,也必须是稻草。”
谭千觅提起笑,眼中有水光,但也有笑意,“是啊,一想就是,怎麽还有这种事啊。换个角度想,是不是它也算好东西。”
“好不好没人可以定义,它隻是有很多面而已。”莫馀霏抱著她,情绪稳定下来,“但是我不希望它存在,我不想你承受这种难受。”
谭千觅笑瞭声,感觉没什麽是必须多说的瞭。
她终于成瞭她的学妹,需要一块儿浮板,隻是恰好,这块浮板也想要她这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