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长了。”

老妇人轻轻念着。

顾言连忙道：“夫人切勿如此悲观，只要有希望，便不可轻言放弃。”

闻言，老妇人笑了笑，又咳起来。

一会，她抹去咳出的眼泪，道：“我的身体我知道，老毛病了。”

停了停，她轻轻拍着玉妹脑袋，眼底含情：“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玉妹抽噎着，半天也说不出话了。

站在旁边的顾言正手足无措，便打算悄悄离开，谁知腿还没迈出去就被唤回来。

“公子。”

纵使是公子又能怎样？还不是说停就停。

顾言蹲回去，道：“夫人还有什麽事情？”

老妇人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孩子说话了。”她用手帕擦了嘴，继续道：“公子是哪处人家？”

顾言：“连城。”

“连城，连城……”老妇人若有所思，半晌后脸上露出一个笑：“都城是个好地方，风水养人。”

确实养人，顾言心道，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颠沛流离。

“夫人说笑了。”

山间静谧，唯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沉默之中，老夫人的沙哑嗓音在空气中回蕩。

“公子可有婚配？”

这一问题可让顾言慌了神，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确也仅仅是一瞬。

他擡头，对上老夫人慈祥的眼，他没搭话。却看见旁边的女子正低着脑袋打着颤。

气氛一时尴尬，最终顾言妥协，移开视线，一字一句地说：

“并无。”

话一出，玉妹似是松了口气，偷偷看了顾言一眼。虽然这动作很轻，却躲不过顾言的眼。

“那太好了。”老妇人拉起玉妹，“我们家玉妹也年纪不小了。今日若不是公子相助，可就命丧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言顿感不妙。

“我命已至此，玉妹就一小姑娘家家，我实在放心不下。”

老妇人摩挲着玉妹洁白的手：“可否拜托公子，替我好好照顾她？”

“夫人太过悲观，总能随随便便把死挂在嘴边？”顾言反驳，“何况男女之事不得勉强……”

“公子！”

玉妹一声呼唤。霎时间房间寂静下来。

顾言看过去。

玉妹娇柔的面庞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她垂眸：“小女子自知配不上公子，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既救了我，我自是当牛做马也不为过！”

玉妹突然擡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如墨如云，映照着她哀愁的双眸。

她颤声道：“小女子不求名分，只求跟在公子身边……也也就是做个丫鬟也好！”

娇弱的手指紧握着衣角，指甲泛着淡淡的血色。她擡起头，道：“求公子成全！”话罢，重重磕下去。

这到底是个什麽事啊！

顾言皱眉：“姑娘……”

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还没来得及去拉玉妹起来，就听见另一边开始念叨。

“老身自知命不久矣，只求公子收下玉妹，让他有个安身之所！”

顾言刚刚碰到玉妹胳膊就听见床板一声“吱嘎” 一擡头，就看见老妇人竟是要下床。

于是，顾言来不及拉起跪在地上的少女，连忙去扶老妇人：“您这是干什麽？”

老夫人两鬓斑白，她咳嗽着：“若是公子不愿意，我就跪下求公子！”

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咳嗽声。这声音与少女的！啜泣声混在一起，顾言是真怕了。

他连忙道：“好好好！我让玉妹跟着我！你们别这样了！！！”

玉妹早已泪流满面，听到这声。她忽然擡起头，微微一笑，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多谢公子开恩！小女子定当不负公子！”

老妇人也松了气，她抓住顾言的手：“公子真是好人，咳咳咳……玉，玉妹就托付给公子了。”

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交错，却还是挤出一个笑。

母子二人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顾言：……

——

“出来了？”

顾言一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黎清寒幸灾乐祸的脸。

顾言言简意赅：“滚！”

“怎麽脾气这麽不好？”黎清寒放下茶杯，“一出来就骂我。”

顾言白他一眼，张口想说什麽，动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最后，他烦躁的憋出一句：“滚！”气急而去。

黎清寒看着沖出房门的人，悠悠哉的脱了衣服，回头看着属于他们的，哦不，现在是他的大床。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将就一下吧！”

他沖着门外大喊：“要给你留被子吗？”

回应他的，是虫鸣。

黎清寒扯了发带，正要关门。一只手却突然扒开房门。

黎清寒一笑：“怎麽回来了？”

顾言目光阴毒：“滚！”

紫藤

第二天一早，顾言正洗着脸。“吱嘎”一声，黎清寒推门进来。迎面就是顾言幽怨的眼神已经眼下的乌青。

“没，没睡好？”

顾言：“你觉得我能睡好？”

黎清寒挠头：“我睡得挺好。”

话音未落，顾言几乎要将水盆甩出。他咬紧牙关，却骂不出一句狠话。

“好好好，你，你……”

昨晚的睡姿堪称感人，被子争夺，横躺如字。

顾言强颜欢笑：“真乃神技。”

黎清寒亦笑：“愧不敢当。”

……

“二位公子可醒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玉妹温软的声音穿过墙壁飞到了顾言耳朵里。

顾言暗啧一声：“姑娘可曾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