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千梦(94)
“可若是他们暗下死手……”
顾言沉思良久,方才提起笔,环绕一周,随即放下,笔触落下之声清脆。随之,他缓缓坐下,口中轻吐:“这样,那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
宫中之内,一名侍卫急匆匆地穿行廊下,其脚步声打破了长久的宁静,直沖向正殿。
“殿下,不好了!”
侍卫的呼喊使得男子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散乱,轻声询问:“何事?”
侍卫颤声回答:“已入城池。”
房内寂静,谁都没有说完,等了一会,打破沉默。
“去给我取一坛酒来。”
听到他说还要喝酒,侍卫慌忙磕头,苦苦哀求道:”太子殿下,我们快逃吧!现在,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吗?
顾泽苦笑一声,摇头道:“不了,我弟弟回来了,作为兄长肯定要替他接风洗尘一番。”
“殿下!”
顾泽淡然回答:“你若想走,自可离去。”顾泽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补充道:“此刻,尚早。”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侍卫不得不谢恩,朝顾泽磕了几个响头,不舍离去。
殿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顾泽垂下眼帘。所谓的忠心耿耿,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顾泽自嘲一笑,心想自己这一生,实在是窝囊至极。
这般想着,顾泽起身进了偏殿,偏殿动西并不多,顾泽走到床前。地板上明显深了几块,他蹲下身,轻巧地移开了几块地砖,露出了暗格。暗格中藏着几坛酒。
顾泽毫不费力的拿出来,拎着走到桌上,拿出两个酒杯斟满。一切做完,终于无事可做,自顾自对门坐下来喝了起来。
应当快了吧。
顾泽心中默念,静静听了会外边声响,寂静里突然传来了些许声响。
顾泽此时已略有醉意,却在心中笑了起来,心想:终究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殿门随即被推开,他看着走进来的人,他递出了酒杯,开口邀请:“来,共饮一杯。”
国玺
看着面前的兄长,他虽身着华服,但眉宇间却难掩疲惫之色。
走上前,顾言甲胄未卸,透着寒气。
顾泽沖他一笑,晃着手中酒杯,说道:“不喝麽?那真是可惜了。”说着,他遗憾的看着酒杯,自言自语:“这可是我上好的酒。”
顾言道:“你要做甚?”
喝着酒,顾泽道:“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你要做什麽呢?小言?”
顾泽静静的看着他,道:“杀了我麽?”
顾言不语,淡淡道:“你自知会输?”
酒香慢慢四散,顾泽也慢慢直腰,看着顾言,眯眼:“怎麽这麽问?”顾泽挑眉,看着顾言只淡淡的笑。
顾言不答,只是缓缓坐下,倒了杯酒送到顾泽手间:“你是我哥哥,小时候待我亲善,这点我没忘记。”
说完又自斟一杯,举高:“所以你别碍我。”
“即便我之前与你做对,在汴都差点把你杀了?”
“即便。”
“如果我不呢?”
“那你只好一死,死后鞭尸三日,供全城人取乐,不进陵园。”
顾言指尖敲击的桌板,替他将酒满上:“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顾泽沉默,一口将杯酒饮尽。
良久,顾泽才道:“你厉害。”
“多谢。”
“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是论及武艺还是诗韵,我皆胜你一筹。至于智谋,我俩也不过伯仲之间,然而为何每次争斗,胜的总是你?”他稍作停顿,继而又说道。
“因为我真诚。”顾言笑容满面,“你的人,或是敬你畏你,心中却暗藏背叛之意。而我的人,却是爱我恨我,愿与我共生死。”
顾泽再次沉默,这一次沉默了许久。
顾言仰首,亦是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随即起身,又拿起酒壶,向着顾泽一举:“为何不再喝了?”
“无心。”隔了许久,顾泽方才答道,“这一切已然无关紧要。以你今日之胆识智谋,胜负早已不再重要。”
“那就让我们共饮此杯。”顾言将杯高举,“你既输的心服口服,就告诉我父亲在哪?咱们兄弟好聚好散。”
之前顾言并未直接来找顾泽,反倒是先去见了灵隋王。入了寝殿却未看见人影,这才来见他。
顾泽应声举杯,然而动作却是极缓,仿佛这一杯水酒有千斤之重。
“他死了。”
他将酒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死了?”
顾泽睁眼:“死了。”
“国玺在哪?”
顾泽苦笑:“你还真是,直入主题。”
顾言还没说话,顾泽就轻声道:“我书房里有个暗格,里面便是,你去拿吧。”
……
穿过幽静的回廊,来人轻轻推开门,步入了房间。
脚下踩着古朴的地砖,指尖轻触冰凉的窗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来人按照指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暗格,轻触按钮。
顾泽房内,两人对饮。
顾泽起身,走到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擡头问道:“你派人去了吗?”
“我现在正在等,只要国玺出现在我面前,你就可以安全无恙。”
“不用等了。”
“你说什麽?”
“我说不用等了。”顾泽突然高声说道,长发随之飘起,他猛然捉住顾言的手腕。他的衣袖中突然滑出一柄短刀,银光一闪。
顾言立即推开他,拽住银刀一击,却见银刀在半空华光一闪,一个转瞬就已割到顾泽喉间,在那上面划下一道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