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121)
言栀不好意思般拉了拉缰绳,汀芒乱踏几步随即站定,言栀道:“罚你?白日里我罚你,到了夜里你罚我?这买卖不值当。”
江潜却骑着马向他靠近几步,道:“这怎麽能算是买卖?你罚我,我自然是甘之如饴。”
言栀笑着摇了摇头,道:“问你一件正事儿。”
江潜难得流露出不甘的表情来,说道:“什麽正事比得上你我谈情?”
这两人的性格像是倒了过来,从前任性恣意的今日垂首不敢闻,一向和煦温柔的今日胆大包天。
言栀懒得与他争,自顾自说道:“皇帝说是云岁骛举荐的我,但他却送我去刑部,他并非不知陆相宜与谢闻枝的关系,这是想把我当做刀子,既捅云岁骛,又伤谢闻枝?”
“嘘,”江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裕都之内,天子脚下,言公子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言栀心下一惊,下意识捂嘴,环顾四下后狠狠瞪了江潜一眼。
江潜笑道:“还说吗?我们回府说吧。”
一声冷哼,言栀甩开缰绳道:“还说正事比不上谈情呢,说什麽?江大人还是追上我再说吧!”
江潜还没来得及牵住他,言栀便纵马长街逐渐跑远,马蹄急促,江潜在暖阳下追他,衣袂飘然像是从前在月宫的模样。
江潜看直了眼,他觉得自己怕是要疯。
旧友
江潜始终并未加快速度,而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有多希望留住这个背影,马蹄就有多麽踟蹰滑稽,可惜,江府的位置太过优越,不一会儿他俩便停了下来。
林随意一直在府前等候着他们,他并没有着急协助言栀下马,而是等到江潜到了府门这才迎上前去。可是江潜不需要他的帮忙,反倒是言栀一直在马上未曾下来。
言栀犹豫地看了看地下,像是在心中丈量距离,林随意不必想便知他是装的了,而江潜就吃这一套。
他将自己的手递给马上之人,要牵着,这才敢下马。
林随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府上来了客人,自称是公子的故人,现下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喝茶。”
“故人?”江潜眼皮一跳,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小公子已然沖进府里。
故人为谁?江潜想不出他能在裕都交什麽朋友,难不成是神仙?
院子里的桂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着豆绿长袍的公子,散发模样,气质犹如幽篁。他怀中抱着软酪,那猫儿倒也不认生,此番场景颇有一番閑情逸致的意味。
桂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好像香气犹存,那人见言栀前来忙不叠站起身向他走去。
“陈颐!”言栀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陈颐的杨柳腰,他要比言栀略高些,年龄也稍长些。
陈颐极自然地回抱他,欢喜之色难掩,“听说月宫生变我便向师父请求下凡的告令,只可惜还是晚了些,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便可以安心了!”
林随意站在江潜一旁,狐疑问了一句:“大人,这入砚仙人与小公子关系匪浅啊,您就不?”
“就不什麽?”江潜轻笑一声,自然懂得林随意的顾虑,说道:“这两人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当初言公子向我坦露心迹之时还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言栀牵着陈颐的手,微微仰起头,问:“你可见到我姐姐?阿姐她如何了?”
“呃......”陈颐一时犯了难,余光瞥了眼江潜,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嗯?”言栀依旧在等待他的回答。
“言桐她有陌师叔庇护,已然就位月神了,只是其中出了点小插曲,如今也已摆平。”陈颐说着做了个手势,表现那是如何不值一提的小事。
言栀一听出了事,不由揪起心来,忙问道:“什麽事?你别话说一半便不说了!”
陈颐故作不屑地摆手,将他压在了石凳上,道:“你下谪仙台时,他们不是称你为......”
“戚氏余孽。”言栀平平道,陈颐本以为言栀会有所忌讳,但却不想他竟如此坦然。
“对......戚氏,”陈颐还是不忍说出“余孽”二字,“所以言氏的那些宗亲便怀疑言桐的身份是否为正统嫡系,故而行了验亲之举......”
言栀蹙起眉道:“那些老糊涂的蠢货!我姐姐是父亲的亲生骨肉!”
“是啊。”陈颐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干涩,道:“言桐是如何诞生的,全天宫谁人不知?那是以月神血肉为底,丹桂为引,取将枯千年梧桐精元在神鼎里孕育了八个月才诞生的神女,不过此番也算证了清白,往后再无祸事了。”
言栀垂首,轻轻应了一声,他心中顿时溢满了对长姐的愧疚。
见气氛有些凝滞的意味,江潜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言栀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力量正好如定海神针般使他安下心来。
“我还以为怀青馆的内应是谁呢,没想到这家伙竟找上了你。”江潜玩笑道,言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几日前,你在上朝的时候,我正好在街上看见了林医官,他便带我来了江府。”陈颐说道,“不必说你便知道了,我如何换了身份,进了怀青馆,又是如何与与他们合作串通的,你家公子的能耐你最了解不过。”
江潜好笑地瞧了言栀一眼,说道:“好啊,敢让入砚仙人当小倌?本事见长啊!”
言栀展颜笑道:“什麽倌?那是青蚨君,是魁首呢!”
江潜轻轻拍了言栀的脑袋,而后者却抱上了他的胳膊问陈颐:“此番你来要待多久?”
陈颐思忖道:“大约也待不上许久,我同师父说的是见你安然无恙便回去複命,但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这些,曾经你去蓬莱学书可还记得?那时我同师父说只出来半个月,实际上一年才回去,他也未曾说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