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154)
江潜此时却愣了半晌,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腕玩弄着,良久才低声道:“不必,我很喜欢。”
言栀不解道:“这有什麽好喜欢的?这料子我看着也不好。”
江潜笑看他道:“可我舍不得,戴久了不习惯再换了,你若想送我些什麽,不妨换一样。”
换一样倒也无妨,只是言栀事先只想到手串,并未想到其他,如今忙不叠环顾四周的铺子摊位想寻出些什麽稀奇玩意。
江潜牵着他的手,不自觉撚上了言栀的青玉手串,两人手腕相触会有响声,不如戛玉清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闷闷的缠绵。
突然被言栀拍了拍手背,江潜擡眸时,言栀指了指一旁的摊位,“扇子,要不要?我给你画。”
“还会画扇子呢?”江潜笑道。
“废话!”言栀白眼道:“我什麽不会?”
“你想画什麽送给我?”江潜垂下头看他,眼神温柔极了。
“梅兰竹菊?”
江潜摇头:“太过无趣。”
“花鸟虫鱼?”
江潜阖眸:“太过轻浮。”
言栀有些无措了,他凝眉仰视着江潜,问:“那你想要画什麽?”
江潜见他仰得累了,微微弯下身子道:“你想画什麽便画什麽,随心所欲,不必拘束。”
“梅兰竹菊不要,花鸟虫鱼也不要。”言栀颇为无奈地缓缓像摊子走去,江潜遥遥望着他,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欸,公子,白扇十文,您自取昂!”老板忙得不可开交了,接来言栀递过去的铜板便笑呵呵地取颜料去了。
言栀看着那白扇,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执过一旁开叉的毛笔舔了舔墨,无需颜料拿起便画,只见言栀笑容愈灿,而一旁伙计的笑容却凝固在脸庞。
“好了!”言栀笑着放下笔,吹了吹那未干的墨迹向江潜走去。
“小心些......”江潜见他只盯着手中扇却不看路,颇有些无奈,自己也向他迎去,“画了什麽送给我?”
言栀笑嘻嘻地递过,江潜将扇子接过手中满怀期待地翻了个面,顿时笑容也凝固在脸。
一只大王八跃然纸上,惟妙惟肖。
“你喜欢吗?这可是山神!”言栀期盼之色难掩,语气沾染笑意。
江潜沉默半晌,点头道:“这王八神活灵活现,我很喜欢。”江潜轻触那扇上墨痕,见干了,便收扇挂于腰间。
言栀还是没忍住笑,“你当真喜欢?”
江潜摸着那扇子,竹制的扇骨尚有毛边未打磨干净,差点扎破了手,笑道:“喜欢,喜欢极了。”
“桔红糕吃吗?”江潜扫了眼四下的铺子,问道。
“吃不下啦。”言栀笑着打哈哈,方才在鹤颐楼大快朵颐,自己属实已装不下别的什麽吃的了。
“那好,你随我来。”江潜牵着他的手,挤过人群,他们在缓慢挪动的人群中跑动,闯出了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宽阔路子,江潜要带他去的是横跨与云溶江上的十二孔桥。
这座桥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可却没有一回好好看过。风吹着银杏枝头的红灯笼,从桥下游过的渔船上歌女唱着动听的词调,隐隐约约还有蔬食香味,雪已经小了,落在二人的伞上却依旧薄薄盖了一片。
言栀嗅到了袭人的酒香,不饮便醉,他的脸庞浮了些红色,“来、来此做什麽?”
江潜收起伞靠在桥边,真挚地牵起言栀的手,将什麽东西放入他的手心。
“这是......剑穗?”言栀举头望着江潜,又垂眸看看手心好看的月白色剑穗。
“是,这个剑穗是我亲手做的,不太好看。”江潜难得模样无措,他抿了抿嘴,眼神不安地乱瞟着。
而言栀却宝贵地将剑穗攥在手心,笑问道:“送我剑穗做什麽呀?”
江潜阖眸道:“鸣涧、雀翎都已出鞘,便莫要再让他放在匣中蒙尘,虽说是刀,但也配得了穗,每每你抽刀时见穗蕩漾,便也想想我......”
“我在你身边,抽刀果断些,不必畏首畏尾,用刀狠厉些,莫招歹人。”
空山雀鸣涧,翎羽落春溪。鸣涧与雀翎都是月神在人间得来的神兵,他将鸣涧赐予了江潜,而雀翎却给了自己的养子。
江潜不知的是那日刺杀陆相宜前,言栀抽出雀翎刀时只觉得刀与自己皆是虚浮,恐出了差错,便擅自取来鸣涧傍身,以安自己的心。所思所虑倒与江潜并无二致了。
“我会好好珍惜,你给的我都会好好珍惜。”言栀将穗藏入钱袋中,好生放回了衣袖里。
江潜笑着,目光落在了他头上簪着的醒狮簪,醒狮随他说话的动作眨着眼,在江潜眼中晃蕩地有些迷离。
他们终是没忍住在桥上亲吻,在突然炸开的烟花之下,人群被夺目的烟火所吸引,而他们却在那灿烂之下闭上了眼。
夜深了,谢闻枝站在笠山之巅望着裕都那火红的灯笼慢慢熄灭,最后只剩下几盏添气氛,照路明所用的灯火。雪落在他的肩头,而他挺立着就好似一尊岿然不动的石像。
陆相宜已经能下床了,此时,他正包裹着好几件披风,站在慈云寺前远望,轻轻唤了一声:“谢闻枝!”他的声音不响亮,却在静谧的雪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闻枝如梦初醒般回眸,他快步来到陆相宜的面前,为他扫下肩头落雪。
“怎麽起来了?”谢闻枝清冽的声音使陆相宜打了个寒颤,见他如此,谢闻枝蹙眉道:“快回去。”
陆相宜轻笑一声,“我不冷,想陪你看看风景。”
谢闻枝无奈只得答应,去撑了把伞与他并肩站着,一同远眺裕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