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181)
言栀侧眸望他,绯红依旧,温暖缱绻的呼吸轻轻拍在了江潜的额上,惹得他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怎麽了?”言栀开口问,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也是黏糊糊的。
怎麽了?江潜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他只觉得一阵酸麻胀滞难以言喻,轻轻摇了摇头。
言栀却心领神会,撇过眼去闷闷道:“这天气还是不够冷,也不能降降你的火气。”虽这般喃喃着,脸却又红了几分。
江潜苦笑一声,松开环抱住他的手,挺直身子正欲驾马离去,却不想言栀向后仰靠,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肩头,侧首望他。
“你......”江潜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执着缰绳的手略微顿了顿。
言栀靠在他的肩头,搓撚着青绿手串上的珠子,语气轻飘飘的:“天气太冷了,快带我回府吧?”
此夜,林随意在门口等得焦急了,无奈只好只身前往马廄打算去寻此二人,却见饲马人正在梳理着汀芒的鬃毛。
“大人回来了?”林随意惊讶道,难不成二人是从后门回府,可好端端的又为何要走后门。
“是啊,大人们大抵是去玩了许久,汀芒也跑得累了,吃了许多草料。”饲马人不卑不亢,只专心梳理着马鬃。
林随意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眼神瞟过白马,问道:“这马鞍呢?那可是上好的马鞍,外族进贡来的,你梳好可要放回去,免得被人偷了。”
饲马人颔首,放下毛梳道:“那马鞍髒了,大人说要送去专人清洗。”
“髒了?哪个不长眼的弄髒了?”林随意皱眉问。
饲马人良久不语,片刻后说道:“大约是雪下的大了,山里泥泞,便髒了吧。”
武举
“好大的仪仗。”言栀道,他见校场肃穆,除却正在比试的,其余皆正襟危坐,仿佛能听到更漏声。
魏籍背手而立,轻笑道:“你瞧,父皇,皇姐还有皇弟,他们永远便是在一块的。”
言栀想到他如今处境困蹙,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说道:“帝王的心思本就深不可测,他大抵是看出你如今韬光养晦,便不做邀请,总归是自己的父亲,也会为儿孙打算的。”
魏籍依旧轻笑,如今却要释然许多,“魏煦昭是皇帝不假,但他永远不会将儿孙当儿孙,臣便是臣,触怒要鞭笞,犯错要杀头。我已不是当初孩童,便也不会再向所谓的父皇摇尾乞怜,如今邀青笮一同前来便是不想消息闭塞,总要亲眼看此番武举,看看齐国有何能人。”
言栀怔怔望着校场,道:“此话虽不合时宜,但我仍想与渊渟提上一嘴。”
“嗯?”魏籍侧目望向言栀。
言栀道:“我与江潜的身份,陛下只知我却不知他,但渊渟却是始终知晓的。先皇后姓言,我虽为言氏养子却仍要唤她一声堂姐,她待我如血亲,我俩无话不说。我曾想了许多个日夜,言劭观为何不当场杀我,却要大费周章引我去谪仙台,将我踹下凡间?在裕都这麽多日,我大抵是懂了。”
魏籍屏息凝神,问:“为何?”
言栀眺望校场,看着南面而王的魏煦昭,道:“我虽没了法力,但言劭观有,言倾澜是他独女,若是命陨他怎会不知。”
“你,你的意思是......”魏籍愕然盯着言栀,局促不安道。
言栀道:“虽无证据,但我总觉得蹊跷,江潜查了这许多日一丝线索也无,反倒还惹了一身官司,而我,越是摸清这裕都的关系网,便愈发笃定,言倾澜大约是尚在人世的。”
说完,他看向魏籍,道:“我无证据,亦无线索,更不是为了给你些甜头然后受我驱使,只是思来想去许多日,如今你既然邀我来观此景,我便向你说出心中所想罢了。”
魏籍霎时颤抖起来,他局促道:“我、我懂,我懂。”
言栀见他神色不安,伸手压着魏籍的肩头,使他坐于石凳之上,道:“我是要带江潜回月宫的,若是寻到你的娘亲,言劭观前来助我回宫也是意中事。可如今情形并不容易,唯有掌握的人更多,方能掌握更多线索,但如今皇帝有心打压殿下,没有圣眷,没有恩宠,如何行事?”
言栀说完向前一步,望着那校场,只见一人驰马连发三矢,尽数中靶。
魏籍同样向前,看着他所望之处,道:“此番前来,我与青笮的心思倒是不谋而合。”他的声音依旧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是极力隐忍后的结果。
“此人名叫燕苍,邕州人士,来前查了一番,是个江湖人,并无世家依靠。”魏籍在凉亭观察了两日,已然认清了那模糊的人影。
“江湖人?”言栀忖道,见那人下马步射,发五矢,中四矢,“越是来路不明的江湖人,要想隐藏便越为容易。”
魏籍扬起下巴道:“你心中所虑,我已然派人前去邕州细查。”
此人下场,换另一人上场,魏籍辨认出此人的身份,笑道:“相比那个燕苍,此人可要有趣的多。”
只见那人上马疾驰,连射三箭,亦中三箭。
“此人名叫辛辞伤,松榆人士,是寻常百姓,身份像是真的,父亲是松榆的屠夫,而他也自小习武,二十四岁前从未出过松榆,有趣便有趣在,此人报名最晚,还是骑着驴子晃来的,头一日没少挨人笑话。”魏籍道。
言栀正欲答话,却见他下马步射,五发五中,全场哗然。
“这般厉害?恐怕是宣翰都要高看他一眼。”言栀道,宣翰的射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间甚有传闻,宣将军百发百中,从未脱靶过一次,更有诗云“朔方三军空,宣翰挽雕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