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182)
如今见场下辛辞伤,挽弓时倒是颇有宣翰当年风采。
“只此二人?”言栀蹙眉问。
魏籍道:“唯此二人并未分下胜负,昨日大多已算好了分,该登榜的登榜,其余胜负难分的也在今早一决高下,唯有此二人难分胜负,争一个状元、探花。”
“青笮觉得,皇帝会选谁当这个状元郎?”
言栀但笑不语,想到最初江潜与谢闻枝也是形如今日情形,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此时校场旌旗猎猎,辛辞伤与燕苍的比试已然到了舞刀比试的地步,二人都是千里走单骑而来争取仕途功名的,谁也不甘失落。
魏邤望着场上情形,不由会心一笑。
魏煦昭敏锐地察觉出儿子的笑容来,问道:“邤儿为何发笑?”
魏邤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见场上打得激烈,想天下英雄儿郎皆入父皇彀中,不由心喜而笑。”
魏煦昭点点头,撚须问:“那邤儿不妨说说,此二人谁更胜一筹?”
魏邤沉吟片刻,道:“儿臣觉得,射艺或许那辛辞伤更胜一筹,但除却射艺,燕苍似乎更有几分能耐。”
听完此言,魏煦昭暗忖片刻,点头不语,此时一旁的魏阶却道:“父皇,可儿臣却以为这辛辞伤更有几分功夫。”
“哦?不妨也说说,为何对这辛辞伤青眼有加?”魏煦昭奇道。
魏阶理清思路,不疾不徐道:“燕苍射艺、刀兵皆为精湛不假,但瞧他的手法与招式,儿臣却觉得此人不过中人之才,中人之才达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但恐怕以往会止步不前。但辛辞伤毕竟年轻几岁,一招一式并不死板,反倒机巧灵动,看上去是有心思的,此人若在战场上为父皇拼杀,面对那些狡诈的异族人,取胜恐怕也会容易些。”
长公主言罢,旁人皆逡巡不敢言,唯有魏邤道:“燕苍虽招式死板,但却是个将才。”
“难不成那辛辞伤便不是了麽?”魏阶道。
魏邤平平道:“生着这七窍玲珑心,若在京师,父皇龙威浩蕩,他定不敢造次,但倘若将他远居边疆,恐怕难免心存侥幸,谁知会做什麽事呢。”
鼙鼓声停,和着魏邤的话音落,魏阶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胞弟,同样这般望着的还有江潜。什麽佯装纨绔,如今是装也懒得装了。
魏煦昭却不做言语,脸上笑意未止,而宣翰的目光却紧锁演武台,对三人言语充耳不闻。
恭叔霖笑道:“雍王此言差矣,年轻人血气方刚,有野心是件好事,雍王这一棒子打死了多少人?恐怕有失偏颇。”
最后一战,以辛辞伤大败燕苍为终。
魏煦昭走下高台,来到二人的身边,臣子皆随行身旁。他突然鼓起掌来,对江潜道:“便不用考什麽策略了,让此二人来御书房,寡人要亲自来问。”
不远处的半山亭台上,言栀笑道:“太子殿下以为皇帝会点谁当这个状元郎?”说着,他走向枣红马旁,不等魏籍言语便跨坐在上。
魏籍牵过缰绳,忖道:“大齐是马背上取来的天下,父皇对有谋能武之人一向是青眼有加,大抵是那辛辞伤。”
言栀却笑,说道:“如今已无关陛下,只看殿下,殿下若选了谁可要早做打算,言栀方才想起一事须得赶紧去办,否则误了时辰,可是要耽误大事的。”说着,他一夹马肚,枣红马便疾驰而去。
“借殿下爱马一用,来日定当亲自归还!”言栀并未回头,而是更加坚定地向山下跑去。
缰绳脱手,魏籍愕然望向言栀远走的背影,垂下手来。
回到相府时,暗探花樾已然候在了马廄旁,言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将她从紧绷中惊醒。她并未摘下羃篱,向着言栀下马之处踱了两步。
“可有消息了?”言栀拴住马匹,转了转手腕。
花樾道:“她昨日来店里递的消息,说约了明日午时,明日雍王要进宫随贵妃斋戒,侍人不必跟随,恐怕年前也只有这个空子了。”
“好,回他,我定会赴约。”言栀接过花樾递来的信,上头是徐辞盈的笔记,交代了赵醒传来的几句话。
花樾再次环顾四周,说道:“约在刑部旁的馄饨摊,说是方便大人,刑部诸位大人常常光顾此处,也不容易让人生疑。”
“知道了,还有什麽事?”言栀将信收入袖中,淡淡道。
花樾摇首,说道:“别的事没了,但却有一件事有些蹊跷。”她摘下羃篱,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簪子,道:“这支簪子是今日早晨,我去开铺门时在锁头上瞧见的,像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但这模样我实在没有见过,便寻思着来问问大人。”
那是一支玉簪,祥云模样,言栀看着微蹙起了眉头,他从花樾手上接过此簪时突感指尖刺痛,冷不丁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人?”花樾重新戴上羃篱,疑道。
“无妨,便交由我来查吧,你回去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行蹤。”手心的灼烧感愈加强烈,可言栀却佯装无事般,将簪子紧紧攥在了手心。
花樾骑上马,回眸扫了言栀一眼,似乎是在关心,见他转身回了相府,便也安心离去。
言栀坐在书房中穿着单薄,披着江潜的外套,借着烛火翻着案上兵书,可兵书翻了大半,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心中,他执着那根发簪,倦怠般阖上双眸,仔细感受着那玉簪上的纹路,摸上那祥云时他略皱了一下眉,灼烧感刺进了他的指尖。
册封
他便如此,像一潭死水般坐在窗边矮榻上,言栀夹着玉簪,时不时执起,时不时落下,直到最后就连这刺痛的灼烧也令他有些上瘾,他回忆起初次体会到这种刺痛之感的情形,想了一遍又一遍,早就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