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245)
戚筠玩味般看着呼延灼发怒的模样,摇开扇子,扇子后头是他嘲谑的一抹笑,“遵命,大王。”
孙澄音听着言栀叙述,不由说道:“小人居然没想到,这戚筠竟然是如此一副年轻面孔。”
“要不然怎麽说他是妖道呢?”言栀拿着铜镜自照,喃喃道:“恐怕他这副面孔也是假的。”
孙澄音躺在屋顶上,望着天上星,道:“不过就连赵将军与刺史也不曾看出异样,或许真是公子思虑过甚。”
言栀放下铜镜,双手合十放在膝上,喟叹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只是与那戚筠对视,便觉得他长相熟悉。”
“所以公子便猜是自己?”孙澄音问,“既然妖道狡诈,这模样也可能是他拼凑出来的,或是同话本说的那样,半夜拿着人皮,画出来的。”
“没準呢,”言栀收起铜镜,道:“只是没想到,这般容易便见到了他。”
“是啊......属下本以为也是要好一番恶战,方才能揪住那妖道的狐貍尾巴。”
月已晕,风未起,雪也未落,是难得的朗夜。
“言栀——快下来!”
言栀微微将身子探下,却见赵醒一身铁甲,正沖自己招手,言栀二话不说便一跃而下,吓得孙澄音一个激灵。
盈耳是冷冷寒风,言栀来到赵醒身旁,已然感受到他那铁甲侵人的铁寒。他方才巡视回来。
“将军。”言栀道,接过赵醒递来的信。
“辞盈寄来的,说是你的猫儿被养肥了一圈,只是有一日她未曾注意,猫儿从柜上跌落下来,寻来大夫仔仔细细查了,没有受伤。”赵醒笑道,瞥见了他手中执着的铜镜,“哟,小公子如此深夜,还要自照呢?”
言栀轻笑着否决,他可借山川流水自照,可借剑刃寒光,或是飞溅的鲜血自照,却唯独不是铜镜,照清楚了面孔,却照不清他的心思。
“你自己也发觉了?”赵醒挑眉问。
“发觉什麽?”
赵醒笑道:“发觉戚筠,此人眉眼之处与你有几分相似,我还当你与他认识,或是有什麽亲缘,回来路上一直端着不敢问。”
言栀摇首道:“与他初识罢了,何来亲缘?”
“那便好。”赵醒淡淡一笑,转身回到营帐。
他们已然打算从祁归远府中搬出,言栀喂饱了汀芒,便携着孙澄音与苏迪雅一同跟去了草原边界的朔北赵氏军营。虽反贼之名名副其实,但赵氏却依旧坚守在齐国最北端的边疆,呼延灼不可掠走朔北的一分土地,而这土地也不会归还给远在裕都朝廷的魏煦昭。
“我还是头一回睡军营!”孙澄音铺好床榻,翘着脚沖言栀笑。
“军营,军营!”
言栀看着挥舞手臂的苏迪雅,道:“睡醒了就来帮忙,一路上不是吃就是睡,除了添麻烦你还能做什麽?真不知道带你来有什麽用。”
苏迪雅嘟囔着嘴,委屈道:“苏迪雅、苏迪雅会,会路。”
“会认路?”言栀冷笑一声,道:“话都说不明白还指望你认路,这位姑娘,哪条路是你认的?”
孙澄音笑着放下脚,帮苏迪雅扎起小辫,道:“你现在气又有何用?人都带来了,就算是累赘也拖累到头了。”
“对、对呀......”苏迪雅小声笑。
“还不快去铺床?否则你就睡地上。”言栀说道,走近孙澄音方铺好衾单的矮榻,躺上去翻了个身。
孙澄音笑道:“快去,男女本就授受不亲,你与他睡在客栈时就已然逾矩,这回有帐篷了,没让你睡雪地去都算是大发慈悲了。”
苏迪雅抿着嘴,草原民风开放,她曾经同奴仆们挤在一个帐子里睡,连人畜都分辨不清,更何况男女。
孙澄音伸了个懒腰,看外头黯淡天色,喟叹道:“唉,就勉为其难,让我与你挤上一晚!”
“滚去地上睡,别挨着我。”言栀抱紧被褥,合上眼眸装睡。
朔北雪灾严重,最盛之处当属邕州,祁府本就不大,塞满了无家可归的百姓,官府里头也住着老少,还有些流民,实在无处可去,只好由赵醒划分出几个营帐才勉强住下。
如今只三人睡在一处,可谓是令来往守卫士兵眼红羡煞了。
孙澄音皱眉道:“同是男子,你矫情什麽?”
“我就没和别的男人睡过,”言栀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补充道:“从小到大,没同他人挤在一张榻上过。”
孙澄音笑问:“那你只同谁睡在一张榻上?”
言栀想到江潜,脸一阵青一阵红。
孙澄音兴奋地鼓掌,道:“我便说嘛,这一路上走来,孙某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与这苏小丫头情投意合,可一个脾气坏,一个说不来话,难以互诉衷肠啊!”
言栀面色一僵,努力消化孙澄音方才所云。
只见孙澄音拍拍言栀的肩头,道:“无妨,无妨!你俩这年纪,男当婚女当嫁的,害羞什麽?”
“乱点鸳鸯谱,可是要遭雷劈的。”苏迪雅冷不丁说道。
“哟,这会子话说得顺溜,感情我没白教你。”孙澄音眼神宽慰。
“你给她看什麽了?”言栀却饶有兴趣,问道。
孙澄音从包袱里摸摸找找,总算翻出一个破旧本子出来,递给言栀。
“这书名怎的这般长?”言栀眯着眼,仔细看那书名,“《江大仙乱点鸳鸯谱,天雷阵阵夏雨雪》这是什麽东西?”
“话本。”孙澄音自豪道,“讲江大仙人乱点鸳鸯谱,造雷磔的故事。”
孙澄音邀功似的眼神望着言栀,忽地,话本从孙澄音的头顶飞过,砸中了桌上的一叠香豆,木盘咕噜噜在地上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