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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池野(292)

作者:为衣山人 阅读记录

大抵是孟黎书的眼神太过刻意,江潜慢悠悠放下杯,沉声道:“你也是他的师父,下凡的这些月里本就坎坷煎熬,你没瞧见他受苦,只觉得他骄纵任性。”

孟黎书顿了片刻,倏然笑道:“我早已受贬下凡,早就不是他的师父,只不过他依然这般叫着,我勉强行从前为师之事了。”

“可在他眼里不过弹指光阴。”江潜淡淡道。

“你大可不必这般纵着,生死有命,只看他的造化便是,”孟黎书再次引杯在手,摇晃着未饮,“他并非言氏子孙,我报效的是殿下,是言氏,不是一个借荫茍活至今的异姓子。他爹是戚予,十恶不赦,他娘亲也是因他难産而亡,这孩子一出生就欠着债。”

江潜不禁皱起眉头,强压心中起伏,道:“你何故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在月宫时,你又何尝不想将一身绝学尽数掏给他,如今又何至于此?”

孟黎书哑然失笑,不无揶揄道:“如今只管顾好我的陆相宜便是了,若有一日他与言氏为敌,我也不至于两边不讨好,我不过提醒一句,你也得给自己找个退路才是。”

推门声响,江潜紧紧盯着门后头,生怕来者听进些话,好在孟黎书的声音足够轻。

言栀用背合上了门,紧紧抵住了。

“怎的又来了?”江潜讪讪一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言栀却只盯着孟黎书不放,“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父赐教。”

孟黎书沉下脸,并不做言语。

“你明日一早还要同谢尚书出城,有什麽事改日再谈倒也不迟,师父要走了,你也快回屋去。”江潜不由揪起了心,生怕两人剑拔弩张,再生嫌隙。

“不,我不回去。”言栀向前两步,软酪窝在江潜腿边不敢乱动,见孟黎书缄默,言栀气不打一处来:“魏煦昭说是您设下法阵囚的言倾澜,此事您得给我一个交代,我还得给魏籍交代,给言劭观交代!”

孟黎书起身垂眸,目光如炬盯着言栀同样看似坚定不可移的双眼。他冷冷道:“跪下。”

“孟黎书!”江潜猛地侧首。

言栀僵硬原地,涩滞问:“什麽?”

“你若还叫我一声师父,便给为师跪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跪天地、父母还需理由麽?你若不服,便莫要叫我这一声师父。”孟黎书逼视着他。

言栀回忆起不久前的一跪,阖眸暗叹,正欲下跪却被江潜支住了臂膀,江潜沖他微微摇首,但言栀却执意似的,终是“咚”的一声跪下拜首。

他脖颈上的珠链一片乱晃,长吸一口气道:“还请师父赐教!”

孟黎书冷眼觑着他,心中不乏厌恶,“青丝为君笮,殿下当真给你取了个好名,有的是人伴你左右护你终生,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为上。”

大惑不解,言栀不肯起身,便道:“师父既不肯告知与我,又何故命我屈膝下跪?”

孟黎书身影如山倒,压着言栀透不过气来。半晌,他蔑笑出声,径直推开大门,飒飒寒意瞬息侵骨。

“此番命你下跪是罚你擅作主张,成为他人掣肘,险坏贵人大事,若你不知悔改便在此跪着吧。”话音落,孟黎书便消失在寒风落叶之间。

言栀恍若一滩死水沉静,被江潜拢着起身时软酪方才发出几声猫叫,言栀弯腰抱起猫,而江潜却抱他坐上了矮榻。

门合上了,也就全无风雨。

“孟黎书自下凡后便令人捉摸不透,脾气变得古怪,你莫要与他置气。”江潜回到榻前,抚摸他的头发。

“他这是何意?我成了谁的掣肘?又坏了哪位贵人的事?”言栀连连发问,眉目间半是忧虑半是愤慨。

江潜叹道:“我也不知,大抵是他寻个借口来搪塞,怕你牵扯太多再受重创。你可知?那日孟先生来草原上医治你,废了他整整一日一夜方才将你脱险,你带着这幅身子再去招摇,若受了伤再去寻他,他恐怕是要疯。”

言栀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只半信半疑地擡眉,“我不知,不知他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从前的师父温文儒雅,与现如今的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江潜抿了抿嘴,道:“他是受了蓬莱旧人连累才被贬斥下凡,你虽不过几年未见他,但他在人间却是熬了许多个年头,性格大变本就在情理之中。”

“每个人都会变吗?”言栀木讷开口,眼神飘忽游移。

江潜许久未答,只轻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你可知,我今日在宫中遇见了何人?”言栀回过神来。

“嗯?”

“徐慕情。”言栀一字一顿道,“她起死複生了!”

江潜略感惊讶,平複心绪道:“起死回生之说不可全信,魏煦昭没有月骨,月骨也只能救仙,不可救人,你当真看仔细了?”

言栀颔首道:“看得真真切切,确实是她的模样,坐在魏煦昭的内室里,还沖我笑。”言栀回想起方才模样,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觉得毛骨悚然。

“若是如此,便只有夺舍之类的情况可言了。”江潜摸着下巴自语道。

“我记得你说何慎命本该绝,但却因故延年,活到了今年春天。”言栀想起来在夔州的那些事,与他说道。

江潜解释道:“他与徐慕情不同,一个是出了变故本该殒命,却奇迹般反生,大约遇到些半仙道人相救,亦可改命长生,但往往活不长久,只是几年的时日罢了。但徐慕情是已死多年,如今乍然複生。”

言栀不禁皱起了眉,问:“难不成,当真是言倾澜的精气鲜血滋养她容颜不改,活至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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