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25)
恭叔霖冷嗤:“蛊毒罢了,引到旁人身上便可!若他不愿,大不了就引到我身上,再去求药!”
林随意抿了抿嘴,似乎摇摆不定。
“进去别和他提起此事。”恭叔霖没有好眼色,却也平下气来。
二人相视半晌,前后回到了屋中,言栀依旧闭眼假寐,而恭叔霖此时斜坐床沿,换作一副笑颜:“小家伙,你若想去,便将那纸鸢挂在窗前,我瞧见了便準备行囊来见你,此事决定在你,不在那什麽大夫。”
言栀缓缓睁开眼,沉默片刻,道:“好,你走吧。”
锦囊
林随意吩咐下人重新温好了饭菜送来,言栀吃不下饭,拨弄两下便放下竹箸,捧着热汤迟迟不饮。
捣药声渐止,林随意放下药杵,他双眼迷茫地睁开又合上,“你想去吗?”他问。
言栀抿唇,边忖边道:“我奇怪的是,他为何费尽心思来寻我,就为了邀我一同去池照?”
“没準呢,这老头一向不成体统,”林随意没好气道,忽地又想起什麽似的,“也没準是因你编纂的那个故园池照的身份,他想有个熟人照应,也方便他寻亲不是?”
言栀饮一口汤,白皙的脸色逐渐恢複些红润血色,他颔首道:“有可能,但......总觉得没这麽简单。”
“那便不去。”林随意斩钉截铁道,拿起药杵再次用起力来,“血蛊吃尽你体内剧毒,往后便会要吃你血肉,如今日日汤药伺候着总算将其平稳,若再去池照,这一路颠簸,不知还要出什麽事。”
言栀沉默,隐着轻微浮躁,“前不久,我好像听江潜说要找死囚,我当时不知是怎麽回事,现在想来总算明白。”
“他想将蛊毒引至死囚身上,这我是知道的,”林随意叹息一声,神色悒郁,“只是这法子行不通了,总不能随意抓个人分去蛊毒,江潜料定了你不会同意,这才不得不千里寻药。”
“怎麽行不通了呢?”言栀疑道。
“我听大人说,京中死囚过了正月皆押在大理寺,刑部及别处的牢狱须得修缮,而大理寺是云大人所掌。”林随意苦思道。
言栀微怔,旋即笑道:“都是借口,说到底,是魏籍想拿我要挟江潜罢了,只是没想到会发作的如此之快。”既然孟黎书已是言桐之人,那麽许镜蕊便会对自己的病症了如指掌,想必如今后妃之身,也是由这一条条的线索同魏籍换来的。
林随意配好了药,倒入炉中一并煎了,再望言栀之时,他已然一副病人的骄矜模样,侧首望着窗下纸鸢,连发丝也透着懒倦。
林随意大抵有所预料,竟起身道:“趁着还不算晚,我去城里抓些药。”抓些药制成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言栀颔首,没听进他说些什麽,回眸时林随意已然不见蹤影,喝完了汤,隐约再泛起困来,夜晚岑寂,点着灯睡去,不踏实。
第二日言栀起个大早,一碗药方下肚,他坐在案前百无聊赖,却心绪不宁,只听徐辞盈拨弄琴弦,聊解愁绪。
倏然,敲门声响,林随意将小扇递给他,径直开门去了。
“言栀可好些了?”陆相宜探出头来,后头紧跟着一身便服的谢闻枝,“我寻了相府,谁知府内空无一人,又问了好些人,最后还是青梧先找到的你,方知陛下将你藏在教坊。”
林随意识趣退下,算着时辰,也正好下去煎药了。
言栀温言笑道:“劳烦你们如此辛苦,本不必来看我的。”
“我提前告了假,七日后便要离开裕都去朔北了,正巧随赵将军的人马一起走,互相也算有个照应。”谢闻枝道,“此番来见你,也算是告别。”
琴音骤止,徐辞盈愣了片刻,眼底倏忽闪过茫然忧郁。
“赵将军走得这麽急?”言栀察觉到徐辞盈的动作,顺势问道。
“昨日早朝商议的结果,让他先去朔北整顿军队,在万国来朝之前要同呼延臻立下条例,如今两国皆是新帝登基,若能相交便是最好。”谢闻枝道。
“想必邦交的重担便落在谢兄肩上了。”言栀心知肚明。
谢闻枝怅道:“朝廷不养閑人,况且如今人手紧缺,陛下能放我出京便是恩赐。”
“大人们相商政事,妾身便先行离去。”徐辞盈抱琴起身,朝着二人微微屈膝行礼。
言栀朝她倏忽一瞥,轻言道:“昨日方下的令,想必是将军还未来得及告知徐姐姐,不必挂在心上,且去问问便知。”
徐辞盈低垂眼眸再次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你现在倒越发像江潜了。”谢闻枝啜饮杯中茶,笑道,“莫学他,我从前不懂他为何始终温和,处事不惊,后来方知他是早有所料,心中无奈的缘故,你还年轻,不要温和,要喜怒于表。”
“你今天来是有事要与我商议吧?”言栀问。
谢闻枝轻咳一声,递给陆相宜一个眼神。
“哈哈,我去找徐姐姐玩。”陆相宜生硬道,早晨吃糖落在衣襟上的糖屑,他不慌不忙地掸了掸,离去时将门关上,一个钱袋便飞至他怀中。
“你倒是守信用。”陆相宜笑容狡黠,沖着戴着斗笠的恭叔霖道,说完,后者便不见了蹤影。
谢闻枝执杯细嗅,道:“听说言倾澜跑了?想必陛下已将消息散至教坊。”
“他耳目衆多,其中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言栀想到祁施微,轻笑出声,“他想逼我当他的眼,借我找到言倾澜下落,哪有这麽容易。”
谢闻枝却放下杯盏,“我却有私心,盼你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