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28)
言栀不由起了疑心,笑问:“有什麽看不得的吗?”
恭叔霖却含糊其辞道:“之前总有稚儿叫卖,我出于善心这才买来这乱七八糟的,莫教坏了你。”
“权当做故事看,消磨时间,有何不可?”言栀抢白道。
恭叔霖缩颈道:“并无不可、并无不可。”这般说着,却不愿擡屁股。
言栀冷笑一声,起身从他身下硬生生抽出书来,随即连同前门也拉上,有窝回被褥中仔细翻阅。
外头传来恭叔霖的叹息,“你最好奇哪一篇?”
折桂仙子与云中客正是言桐与陌潇,关于他们的自己当真不愿翻阅。江潜又是如何登仙,其中细节自己早已烂熟于心。
唯有戚予的落败,有关自己的生父。
言栀下意识道:“自然是戚予。”
恭叔霖突然不说话了,良久,他方才开口问:“为何是戚予?”
言栀方知说漏了嘴,便随口诓道:“之前见戚筠,他说戚予是他老子,我要杀他总得熟悉他的一切。”
恭叔霖微愣,道:“你想杀他?”
“是。”言栀斩钉截铁。
“为何?”恭叔霖疑道,“他欺负你了?”
“怎麽可能?”言栀腾起身来,“他长得像我,处处作恶,单凭这点我就不能杀他吗?”
恭叔霖侧首笑问:“如若他长得不像你呢,你还杀他吗?”
言栀抿了抿嘴,思忖半晌,洩了气道:“那便再说!”
恭叔霖登时笑出声来,再无长吁短叹,“那还不简单,若他再敢作乱,到时候我帮你杀他。”
“你?”言栀满腹疑虑,却也懒得再与他多话,自顾捧起书来看。
果不其然,上头所述戚予罪状,事由始末,包括他在人间游历的那一遭,回来后大肆屠戮,皆与江潜所说并无二致,哪管言栀字斟句酌,如何品味,也察觉不到丝毫端倪。
难不成戚予作乱是真,并无冤情可雪?自己也的的确确是那所谓戚氏余孽?
“嘭——”他合起书,丢至一旁,懒得再看。
偶遇
除却那本有关仙家密辛,这一路上,言栀几近将他準备的三两本书烂熟于心,每日除却睡觉,服药,便是趁着恭叔霖在田野间方便的间隙下来转悠几圈,权当做是活动筋骨。言栀起初尚且满腹狐疑,恭叔霖从未去过池照,又为何这条路走得熟稔。
这日言栀尚且惺忪,勉强睁开眼时,恭叔霖正拿着匕首坐在他身旁削果子吃。
“看那,看见那座桥了吗?过了桥有个镇子,走过了小镇,便是池照城门,咱们便可进城了。”恭叔霖用匕首指示远方。
言栀只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便是池照人,这后头的路你可认得?”恭叔霖将果子递给他。
“不认得。”言栀不动声色瞧他,拿着果子迟迟不咬。
恭叔霖仿佛早有所料,笑问:“不认得?为何不认得?”
言栀展露微笑:“公子出门那都是宝马香车,我素来不爱骑马,恐沾染风尘,大多都是驱车出行,又如何识得路呢?”
恭叔霖正想问他朔北之行时言栀又是如何出行,却见言栀心不在焉,便将话咽了回去。
“饿吗?”恭叔霖问。
言栀摇摇头,斜倚在角落间,“进城吧。”
看言栀服下了药,裹着被褥再次起了倦色,恭叔霖翻下车,喂饱了马,将白虬髯扎成滑稽小辫,这便接着赶路了,直到马车停至一家客栈前,言栀被恭叔霖缓缓扶起。
“到了?”言栀深深呼吸,目光四处逡巡,“客栈?”
“进去歇歇脚,带你吃顿好的。”恭叔霖扶他下了车,厚重披风瞬间压在言栀双肩。
“两碗阳春面,再来两斤牛肉。”
言栀寻了位置坐下,笑眼斜睨恭叔霖,“吃顿好的?就吃阳春面?”
恭叔霖轻咳两声,面额绯红,道:“不怪我,你那大夫说的,饮食须得清淡。”
须臾,小二将面端上,见恭叔霖大快朵颐,言栀虽无食欲,扶着头发也小口吃下,只是待他吃完,恭叔霖早已神游太虚。
“好了?”恭叔霖木讷问。
“好了。”言栀擦拭嘴角,如同他的软酪。
“你先在此等我,我去后头牵马,去去就回。”
目送恭叔霖消失在视线之内,言栀没忍轻声咳嗽,再擡眸时,一道寒光乍现,言栀排拒后仰,却抵至一人肩头。
“别来无恙,言公子?”戚筠将他圈禁怀中,一把尖刀抵着言栀脖颈,不由他动弹。
言栀惊骇未平,微微喘息着,眼神毫不示弱,“你还敢来见我?我说过,定会除你后快!”
“如今就凭你麽?”戚筠嘲谑时握紧了刀,刀刃砭肤,剎那间言栀的脊背掠过轻微颤栗。
“害怕了?”戚筠故作柔声问。
言栀冷道:“如此别有用心,一路跟我至此,是谁派你来的?”
“我想杀你无需理由,”戚筠话锋一转,“前不久我还见着江大人,他来给你求药对吗?”
言栀凝视他问:“你对他做了什麽?他现在何处?”
戚筠淩冽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笑意:“冤枉啊,是你中了血蛊,他求我制药,他给我下跪,给我磕头,那都与我无关啊......又不是我给你下的蛊,你死了正合我意,不如现在就给你来个痛快?我这把匕首可是出自名家之手。”
言栀正欲开口,却被戚筠紧紧捏住脖颈,戚筠望着他凝眉,痛苦,呼吸不畅而双唇微张,面色涨红,不自觉欢愉发笑,言栀的手还死死攀附着自己,不停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