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60)
青梧最先抽出刀兵,反手执剑,断了的手覆在谢闻枝的手背上,试图让他安心。
“轰——”远处一声爆破,褚玄晖脱身疾走,火器营燃起熊熊大火,他顾不上其他,相比谢闻枝,这些积累多年的火器兵力方才是重中之重。
辛辞伤也并未追逐,而是同青梧一起交战青枫,后者不顾身上累累剑伤,一招一式皆向谢闻枝而去。
“走!”辛辞伤为二人开出路来,打断青枫招式,沖二人吼道,青梧见状立刻护谢闻枝逃出山庄,唯留二人缠斗。
“你的手!”谢闻枝在慌乱中举足无措,却被青梧笑着托上了马。
“无妨,公子不必担心。”青梧剥下谢闻枝外袍盖在自己肩上,一手抽开鞭子,断手护住谢闻枝,黑马绝尘而去。
辛辞伤见黑马远走,不再拖延,用力向青枫肩头劈去,后者抵挡不过被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待青枫再擡眸时,辛辞伤早已不见蹤影,青枫颤颤巍巍拾起一支箭矢,驾马跃上山岗,紧盯那一袭官袍挽弓。
梧桐
青梧策马扬鞭,谢闻枝屈在他怀下难得弱小,他的思绪还沉溺在青枫说的那番话,陆相宜会信他吗?
忽听青梧闷哼一声,谢闻枝极力侧首:“怎麽了?”
青梧摇摇头,身上却已冷汗涔涔,“无妨,公子不必担忧。”
“是不是手腕疼?快停下,我带你回家。”谢闻枝关切道,青梧的手腕泛起一圈青紫,看着十分骇人。
可青梧依旧摇摇头,他咬牙策马,跑得却愈发快了,辛辞伤此时追来,扫了眼二人略微一惊。
“快回去,我将他们引开!”辛辞伤说完便调转马头向另外一条小路去,他不忍再看。
青梧的催打慢了,马却依旧奋力奔跑,谢闻枝听到他微弱的喘息,手臂爬满直暴的青筋,满脸皆是痛惜,正欲开口,却听青梧笑道:“快、快到了。”
笑容惨白可怖。
谢闻枝猛然回头,瞧见黄沙莽莽中的三两驻扎营帐,一路的提心吊胆,青梧挟马疾驰,才发觉留州与朔北的距离不过须臾而已。
奔跑几里,马终于渐慢。士卒瞧见马上人影不禁趔趄,奔去通报。
“青梧,回,回家了......”谢闻枝长舒一口气,看着青梧惨白的双手上尤为扎眼的青紫,担心也便少了一半。
谁料待马停稳,身后之人软软伏在自己背上,青梧意识涣散,官袍浸满了血,一滴滴落进泥里。
赵醒带人赶来,见状大喊军医,谢闻枝胸口塞闷,涩滞回眸,青梧唇也焦裂,靠在自己肩头昏昏睡去。
“青、青梧?”谢闻枝撑着马背,不敢有所动作,直到赵醒与军医齐齐赶来,小心翼翼将青梧扶下马,谢闻枝这才瞧见他背上不知何时钉入一支羽箭,羽箭刺破自己的官袍,却扎入青梧的脊背。
“救救他......救咳咳咳咳。”谢闻枝目光迷蒙,也没了血色,眼看军医将其擡进营帐,自己恍若胶黏马上,纹丝未动。
“闻枝,下来吧。”江潜与言栀一同赶来,后者还披着江潜的衣裳。
谢闻枝怔愣望着二人,半晌却又游目四顾,他心有疑窦,霎时疾风卷地而起,黄沙吹迷了眼,言栀先一步向前牵住谢闻枝颤抖的手,二话不说便将他拉下马,江潜扶他站稳,三人靠在马腹之下,待疾风去。
谢闻枝不暇细想,便问:“联系上相宜了吗?”
江潜猜想此事与陆氏有所牵涉,实话说道:“花樾找去了教坊,徐辞盈被困其中,陆相宜不知去向,后来探到他暂避大相国寺中不见外客,大抵是躲人眼目,近来并不太平,他这般倒也安全。”
谢闻枝不知听进多少,惨白的面容并无表情,待风渐止,他才扶着双膝艰难起身,“咳咳......我去瞧瞧青梧,他尚年幼,受了伤,会害怕......”
他摇晃着走向营帐,早没了往日神气。
言栀见状不禁怅惘,看向江潜:“我是不是该留在裕都?”
江潜与他并行片刻,突然驻足摇首,“不是你的错。”
帐外军医进进出出,捧着一桶桶热水跌跌撞撞,谢闻枝便跪坐榻边,见军医取出背上箭矢,鲜血直喷而出,溅了自己半身。
“大夫救他,救救他。”谢闻枝颤声道,目光不知该落往何处。
军医们看着伤口处涌出的黑血,只剩叹息。
“公、公子。”青梧抓住谢闻枝的手,笑眼望他,背上鲜血凝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污秽。
“别,别说话,省点力气,大夫何不施针包扎?”谢闻枝撑出微笑,转头催促。
赵醒此时按住谢闻枝的肩头,“箭上淬毒,恐怕是......”
“胡说!”谢闻枝狠道,随即又对军医露出难看的笑,“先、先前言栀受伤,那般重,你也能保他一条性命,求你救救青梧......要什麽药材您尽管提!若是,若是棘手,请将军好生照看他,我去请碎云先生,我这便去......”
言栀抿唇不语,出帐回避。
“这,这......”军医左右为难,只留叹息一声。
谢闻枝正欲发作,却被青梧牵住了小指,青梧依旧含笑,只是如死人般煞白再无血色,“我,我想与公子单独说话。”
赵醒听后挥挥手,围在榻边的手下侍从立刻腾起身出去,将帐子留给主仆二人。青梧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青梧,别急,我定会找人救你,忍一忍。”
“公子,”青梧打断谢闻枝,释然道,“属下从未恨过公子,也不怨兄长,兄长受小人蒙蔽,请公子宽宥,请谢氏宽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