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80)
恭叔霖忽地沉下面色,阴沉道:“共同杀敌?你说这话也不惭愧!到底还是有利可图,陛下须得严饬户部,怎麽就缺了陆氏这点粮饷了?”
“咳咳。”褚玄晖咳嗽几声,目光瞟向恭叔霖。
“放肆,寡人是让你们来商议的。”魏籍神色淡然,端起茶水轻啜,丝毫不见愠色,“不过陆大人倒是提醒寡人了,从前朔北本有赵氏坐镇,三州得以安稳,如今赵醒离去,赵氏亦无后人继承,确实该做些打算了。”
此话一出,衆臣屏息凝神,皆等候君王下文。
魏籍稍作思忖,吩咐道:“冯诠,将寡人早日起草的旨意取来交给褚将军。”
“是。”冯诠应声取来一卷诏书,恭敬递给褚玄晖。
“陛下、这?”褚玄晖连忙起身,作势要跪,却被魏籍出言制止。
“寡人时常想起阿娴,她的音容笑貌,与寡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是先帝亲封的良娣,亦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选,寡人想了多时,辗转反侧,择选出‘惠穆’二字作为追谥,玄晖以为如何?”魏籍温言询问。
褚玄晖瞧见诏书上明晃晃写着“追封惠穆皇后”一行,顿时跪地稽首,感念道:“陛下与姐姐情深义重,伉俪情深,姐姐在天有灵定然感动非常,定会保佑大齐永世安昌!”
複位
魏籍听此,放缓了神色,道:“先帝霸业未成之时,便是梁国公一骑当先,舍弃故园莼鲈进军虞州,留州失守时虞州安然如旧,便是从前不可一世的陈信也要忌惮三分,褚氏于大齐有恩,倒是寡人与父皇亏待你们。”
陈信便是瑞王,辛辞伤之父。
此话一出,褚玄晖更是长跪不起,君臣间说些瞧着亲密的客套话,见些虚礼,殿中他人心知肚明,陛下这是要啓用褚氏了。
“朔北险要之地,邕州最为关键,便请玄晖赴任邕州,继祁归远之职,另外,羌、邢二州刺史皆已年逾半百,此番赵氏勾结草原作乱,重伤朔北元气,此二人竟密而不报,更不出兵镇压,实则可恨。”魏籍说着顿了片刻,低头沉思,“冯诠。”
“奴才在。”冯诠弯腰躬身。
见魏籍在案上舆图圈点勾画,冯诠一瞬讶异流露随即立刻会意,虽说掩盖及时,殿中衆人却是看得清晰。
“奴才这就去办。”冯诠直起身欲将离去,却被魏籍再次叫住。
“将他带上来。”魏籍说道。
冯诠不敢擅作主张,迟疑一下道:“先前宫中侍奉去请,谁知他是百般推辞,手下不懂事,迫于无奈将他绑来,陛下您瞧是......”
“带上来,原模原样带上来。”魏籍放下御笔,摆手催促。
褚玄晖告了恩,又重新落座,却听魏籍继续说道:“朔北一战惨烈非常,玄晖与恭将军皆为见证,但骤然损失江、谢二人,寡人实是痛心,犹有许多细节百般思索皆不得缘由。”
“臣与褚将军见到烽火狼烟后便立刻动身,不敢说事无巨细,陛下但问,臣知无不言。”恭叔霖道。
谁知魏籍却挥了挥手,“你们二人不知全貌,又如何懂得寡人心结?带上来!”
话音落,内侍推开殿门,听得一连串的镣铐拖曳叮当,见是言栀步入殿中恭叔霖不由心中一紧,微微捏紧了圈椅把手。
褚玄晖亦是一怔,他与言栀虽为一面之缘,但仅此一眼便记下了他的容貌。
“参见陛下。”言栀语调平平。
“大胆!面见陛下竟敢不跪!”陆惟演拧眉怒叱。
“想必是镣铐加身,沉重非常,臣体会过这般滋味,并非不愿,实在是难以跪首的。”洛尘笑清冽温柔,声音第一回响起。
“洛相身为女子情有可原,但将士们所披甲胄之重岂是这小小镣铐所能比拟,何不是照样......”
“咳咳咳......”恭叔霖佯装咳嗽,抚膺长叹,“老了,陆大人请继续。”
言栀瞧见魏籍不虞面色,二人僵持不下,此时冯诠向他伸出手,正好顺势借力跪下,“参见陛下,陛下传召草民是为何事?”
“你本该禁足教坊,为寡人操练大典舞乐,却抗命跑去了朔北?真是好大的胆子。”魏籍目光森冷,轻笑一声令人脊背发凉,“罢了,寡人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陛下想问什麽?”言栀木讷回应,眼神空洞无比。
魏籍不眨眼眸,直直盯望着他:“赵醒有没有通敌?”
“有。”
“通敌何人?”
“呼延臻。”
“呼延臻还是呼延灼?”魏籍侧目再问,阴鸷非常。
“呼延臻。”言栀没有思量,答得干脆。
魏籍揉了揉眉心,再问:“祁归远呢,通敌与否?”
“是,”言栀对上魏籍目光,“通敌了。”
“江潜和谢闻枝呢?”魏籍目光中蓦然闪过阴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通敌了,朔北境内,迫于赵氏之威,谁敢反抗?”言栀道。
“你是说此战是赵醒一人谋划,旁人皆为受其压迫,不敢不从?”陆惟演厉声问,指了指案上羌州上书的奏表,“羌州刺史黄大人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祁、赵两军勾连,协同作乱,江、谢狂妄自大,野心勃勃,与其茍合,你莫不是想将诸般罪名推到一个死人头上就想大事化小?”
“什麽羌州刺史,我不认识,”言栀偏首盯着陆惟演道,“朔北一战该死的都死了,罪名谁担不是担?还是说陆大人想让谁担这个罪?”
“你!血口喷人!你为江佞手足,又曾与谢氏共事,称兄道弟,莫不亲昵?又为裕都逃犯,你敢说自己没有参与其中!”陆惟演面目狰狞,直指言栀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