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白鹤(123)
吟泉不敢吭声,他知道他现在就如蝼蚁一般,生死,都是贾太后一念之间的结果。
贾太后看着吟泉的模样,满意一笑,她玩够了,便将金簪扎在他的心口处,虽然她扎得很浅,不过吟泉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贾太后用另一只手揽住吟泉的腰,“疼吗?”
吟泉抿着唇,“太后娘娘恩赐,不敢喊疼。”
“嗤。”贾太后沾着他的血,用金簪在他的身上缓慢画了一个圈,“吟泉,哀家曾同你说过,哀家可以将你提到万人之上的位置,让你瞧瞧这禁苑的锦绣繁华,是不是?”
吟泉忍痛称是。
“可是啊,哀家也可以送你下修罗地狱,让你看看什麽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她说着,陡然加重了手上力道,吟泉没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滑跪在地,“太后娘娘饶命啊!”
“霍起来怡梦宫求见哀家的那日,只有我们三人在场,说,是不是你走漏的风声!”
吟泉拼命摇头,“没有啊,太后娘娘明鑒。”
贾太后俯身盯着他,绫罗摇曳,仿佛钝刀拍在他的颊侧,“哀家知道,你曾经生过重病,当年是萧景衍救了你一命,吟泉,你在哀家身边,却帮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做事,对不对!”
“太后娘娘,当日小人就曾说过,是太后娘娘教会了小人如何活下去,是太后娘娘给了小人第二次新生,小人对太后娘娘忠心不二啊。”
“那为什麽这段日子哀家事事不顺!韩家与哀家离心,兵部如今更是不保,就连十步门也跟哀家对着干,连这麽点事儿都办不明白!”贾太后的眼神有如鹰隼般锐利,她冷冷道,“吟泉,霍起求见哀家的那次,除了霍起,就只有你知道了哀家的计划,你说如果你是哀家,你会不会怀疑呢?”
吟泉死死咬住牙关,他快要撑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忽听珠帘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任归披着衣裳,缓步走了出来。
贾太后微一蹙眉,“你来做什麽?”
任归掀袍跪下,“太后娘娘明鑒,此事与周寺人无干。”
“呦。”贾太后不自觉笑了出来,“你这是来为他求情的?”
“是。”
“好啊,说说看,你有什麽证据能证明此事与他无干。”
任归擡起桃花眼,沖着贾太后轻轻一笑,“因为这件事,是小人告的密。”
贾太后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凝固,“你说什麽?”
明灭
吟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偷偷瞟了一眼任归,心说,这个人莫不是疯了?
任归不慌不忙, 眉眼含笑,“太后娘娘莫恼, 此事是小人向杜大人告的密。”
“哦?是杜无崖?”
“是, 杜大人对小人恩重如山, 小人不能不忠心于他, 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贾太后眸色凉薄,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男人的欺骗,她仔细端详着任归,虽然早有预料,可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多日的男子竟是如此陌生, 半晌, 她沖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任归敛袖起身,他走到贾太后跟前,才要跪下, 却被贾太后扬手制止。
她拉起他的手, 妩媚扬唇, “还记得哀家同你说过的话吗?”
“不知, 太后娘娘说的是哪一句?”
贾太后笑而不语,她丢开他的手, 吩咐, “吟泉。”
吟泉心有余悸, 一滴滴冷汗顺着额角无声滑落,可他却不敢擦拭, 只是垂手上前。
贾太后沖着任归扬了扬下巴,“吟泉,你把他的手砍下来,供在青玉花尊里,日日摆在哀家跟前,两只手,一只一只砍。”
吟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息怒啊。”
贾太后看也不看他,只管催促,“去啊。”
任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虽然早有预料贾太后定会严惩自己,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一刻还与他缱绻帏帐的女子竟会翻脸不认人,他真的有些慌了,忙下意识伸手扯住贾太后繁丽複彩的帛带,唤了一声,“惜柔。”
贾太后听见这个称呼,不自觉挑了挑眉,她轻而易举地拽回了帛带,任归顺着她的力道跪在榻前,贾太后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精致俊美的脸庞,“寰儿,你知道吗,其实你并不是第一个叫寰儿的人。”
她的手缓缓落在湖水蓝的锦衾上,细琐缂丝的花纹顺着掌心蔓延开来。
她轻笑,“所有曾经侍奉过哀家的人,哀家都会叫他们寰儿。”
任归张了张嘴,眸中一点点沁出泪花,“太后娘娘说过,您喜欢小人,您不会杀小人的。”
贾太后似乎笑了一声,她抱住任归,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柔滑淬冷的话在他的颊侧响起,“床笫之间的海誓山盟,你也敢信?”
“太……”任归的话还没说完,只觉一股尖厉锐痛刺穿胸膛,他垂眸,看见左胸处源源不断涌出的汩汩鲜血,大片大片的红染透了他的素色衣袍,红与白之间,依稀可见贾太后的那枚流光溢彩的缠枝纹金簪灼灼耀目。
“罢了,念在数晌贪欢的份上,哀家赐你一个痛快。”贾太后的手慢条斯理地滑过他的胸膛,末了用力一推,“我说过,辜负我的人,都得死。”
他错愕擡眼,瞧着这个女人,她没多说一句废话,俐落地从他身上拔出金簪,剎那间,疼痛化作虚空,填满了他缺失的血肉,他艰难地留下最后一句,“惜柔,你好狠的心啊。”
贾太后不发一言,她冷冷地俯视着他倒在地上的身体,漠然下令,“擡出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