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白鹤(132)
“花姹, 阮文卓, 果然是你们!阮如玉呢!”
阮文卓大大咧咧地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 狄门主,你对我妹妹还真是记挂啊哈哈, 不劳狄门主费心, 如玉一切都好。”
花姹啐了一口, “和他费这麽多话做什麽,看剑!”
狄川握紧手中寒剑, “花姹,你别逼我!”
三人立时扭打在一处,狄川虽然功夫了得,奈何花姹和阮文卓心意相通,轮番上阵,将他耍得团团转,狄川一时竟被二人缠住,脱不开身,任初瞧见局势突然乱了起来,连忙下令,“传本将军的话,立即封锁山门出口,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是!将军!”
萧景衍趁乱将任归拉下马背,任归看见他,大喜,“太子殿下!”
“子胡,这件事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任初将军也是被逼迫的。”
任归愕然,“什麽?”
萧景衍便将花姹的话同他细细解释一番,任归听了后悔不叠,不住跺脚。
“竟然是这样!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父亲!”
阮如玉安慰道,“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也并不知情,眼下关键是如何让任初将军记起你。”
“这……”任归看了一眼萧景衍,“殿下,我也没有解药啊。”
“子胡,此药无解,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我能行吗?”
“当然,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你的父亲。”
任归咬咬牙,提剑沖入阵中,任初见他策马而来,下意识举剑搏击,却见他眼含热泪,唤了一声,“父亲。”
煞那间,任初手中的剑仿佛重若千钧,他再也拿不动这把剑了,複杂的心绪翻涌奔腾,他的头再一次疼了起来,他盯着任归,“你到底是谁?”
任归心痛如绞,“父亲,你真的不认识儿子了吗,式微,式微,胡不归?这不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吗,你说,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安乐,再无战事,解甲归田,閑事农桑,所以,你给儿子起名任归,表字子胡。”他说至此处,不由得哽咽起来,“父亲,你看看我,我是任归啊。”[1]
“任归,我……”任初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要爆裂开来,痛得几乎说不出话,任归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太过耳熟,却又太过陌生,他越是想弄清楚任归究竟是谁,他的头就越痛。
任归看见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不自觉上前抱住他,“父亲!你怎麽了!你别吓我!”
任初听不见任归的话,他只觉得自己耳边传来一万声轰鸣,近乎窒息,近乎崩溃,任初大吼一声,下一瞬,手中的剑便已抵在了任归的颈侧。
任归下意识伸手握剑,鲜血顺着指缝流淌,“父亲,我是你的儿子啊,你要杀我吗?”
“儿子?”任初眯眼看他,“不,我没有儿子!”
任初手上用力,剑刃又逼近一寸,任归嘲弄一笑,忽而松开了手,任初的剑立时在他的颈侧划出一道口子,任初未曾料到他居然会放弃抵抗,执剑的手不由得一滞。
萧景衍心惊,连忙上前阻止,“子胡,你疯了!”
任归咬牙,“别过来!”他凝视着任初的眼睛,“父亲,我想知道,我在你心底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如果我输了,我愿赌服输,命丧于此!”
正与花姹和阮文卓激战的狄川猛然回首,“任初,动手啊!杀了他们!快!”
任初陷入了一种十分複杂诡异的境地,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应该如狄川所言,杀了这帮闯入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可另一方面,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他下不去手了。
任归……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任初体内的毒药再一次试图扼住他的回忆,此刻,药力挥发,他的四肢百骸都是痛的。
狄川骂了一句,手中软剑忽而化作两股,一边一个暂时击退了花姹和阮文卓,随即纵身一跃,足尖轻点马背,沖着任归杀了过来。
任归正在扶着头痛欲裂的任初,并未留意狄川的举动,萧景衍和阮如玉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小心!”
剑啸声撕破耳膜,任归仓促侧身,却依然躲不过狄川又快又恨的攻势,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宽阔有力的手掌挡在了任归身前,锋利的剑尖刺穿手心,皮肉翻飞,狰狞的朱红滴落,任归睁大了眼睛,“父亲!”
任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擡手为任归挡下了这致命一剑。
任初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但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应该这麽做。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毫无逻辑、完全出自本能的爱。
任初在这一刻终于相信了任归的话,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狄川愣住了,他拔下嵌入任初皮肉的剑,怔忡地伫在当地。
任归啜泣着撕下袍摆布条,为他包扎伤口,“父亲,你认出我了?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任初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麽……”
“或许,这是天性吧。”
不远处的萧景衍和阮如玉终于松了一口气,阮如玉拉住他的手,“随之,t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相信毒药永远没有办法蛊惑人心,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事常随天心圆。”
火光曳动,人影阑珊,萧景衍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她那日的灿烂笑靥,他回握住她的手,“记得,你赢了。”
有了任初的帮助,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拢了此处官兵,唯一遗憾的是让狄川跑掉了,花姹气鼓鼓地说,“他肯定要去给贾太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