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白鹤(17)
“你也知道云昭?该不会又是随之和你说的吧?”
“嗯。”
“他怎麽什麽都和你说啊,裴义,你老实交代,随之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查案子不是这麽查的,假如真的是我害死了随之,你觉得你这麽问我,我会回答吗?”
阮如玉才要张口说话,却见萧景衍伸出一指,抵在她的唇间,“如果是我害死了随之,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你这样问,只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的指尖冰冰凉的,阮如玉怔了一瞬,随即连忙后退半步,“你吓唬谁呢!”
萧景衍摇摇头,眼眸中慢慢浮出了一抹悔意,“我不是吓唬你,我从前和你一样,遇到什麽事情就想刨根究底,问个究竟,后来才知道这样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害人害己。”
他擡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如玉,光有勇气是不够的,查案要靠脑子,要靠手段,你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有希望才有能力拯救别人。”
阮如玉偏了偏脸,有些不服气,“自己胆子小就说自己胆子小,何必说得这麽冠冕堂皇,若是随之还活着,他哪怕丢了性命,也一定要还别人清白的。”
萧景衍似乎是笑了一下,“是啊,所以他死了。”
阮如玉的神色一下子变了。
萧景衍垂眸掩住眼底的哀痛,笑问,“不是吗?”
阮如玉思忖半晌,略一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芳菲楼鱼龙混杂,是个是非之地,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牵涉其中,免得最后伤到自己,这样,你帮我追查言老的下落,至于芸娘的事,我来办。”
“可是——”
萧景衍上前半步,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各有分工,才是同盟,单枪匹马,那是一腔孤勇,没用的。”
阮如玉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答应他,但她的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是值得信任的。
“行吧,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也是。”
阮如玉擡手将发冠重新束好。
“我要走了,你不走吗?”
“我过一会再走。”萧景衍怕她误会,忙又解释,“避一避丢东西的风头。”
“你和我解释这个做什麽,我又没问你。”
萧景衍轻轻一笑,“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不该有事隐瞒。”
阮如玉扁了扁嘴,“谁和你是朋友啊,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
“无所谓,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朋友。”
阮如玉扫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她又回过头来,“你自己小心啊。”
“嗯。”
萧景衍目送阮如玉的身影出了芳菲楼的大门,这才回身推开房门。
屋中安静,落针可闻。
萧景衍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花姹
萧景衍在涅槃寺待了整整三年,春日走水,夏日毒虫,秋日疫病,冬日盘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他若不时刻警醒度日,这会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因此,他方才只往门外一站,便发觉了这间屋子里有人。
“阁下还不肯露面吗?”
忽闻一阵风入耳,山水花鸟四扇屏风榻床的帘幔陡然吹开。
门窗四闭,何来风声。
萧景衍心道,这人好厉害的内力。
纱光倾拽间,隐约可见当中黑衣褶袴影影绰绰。
榻上那人悠悠开口,“你不怕我?”
萧景衍上前一步,“你若是要害我,那伙人追上来的时候,你早就声张起来了,可你并没有,由此可见,你我之间,并非敌人。”
那人笑了笑,旋身而出,立于当地。
竟然,是个女子。
只见她一身黑色袍裳,宽领窄袖,裤管散开,一头乌发用一支月白色的鹿骨斜斜扶住,头戴毡笠子,腰系番束带。
萧景衍打量着她,微微皱眉,“你是魏人?”
女子开口,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大梁口音,“怎麽,你怕了?”
“这儿是大梁境内,建康城中,守卫最是森严,要说怕,也应该是你吧。”
女子冷哼一声,“你们大梁的军队,压根就不入我的眼。”
“那麽,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听说过十步门吗?”
萧景衍神色一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1]
萧景衍从前做皇太子的时候,曾听大梁密探来报,十步门是北魏势力最大的杀手组织,江湖刑堂遍布四境,凡有十步门出没的地方,风声鹤唳,人人胆寒。
“莫非,你就是十步门门主狄川?”
女子摇头,“你太擡举我了,我不过是十步门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我听说十步门中的门人凡有所出,必见鲜血,所以阁下今日来此,是来杀谁的呢?”
女子擡手压了压斗笠,“我此行并未禀报门主,我来这儿,不为公事,我同你们一样,是来芳菲楼寻人的。”
萧景衍心中一动,“你也是来找芸娘的?”
女子走到窗边,凭几而坐,“许多年前,我为了完成一个刺杀任务只身来到大梁,那时我刚刚进入十步门,武功差劲得很,差一点就死在大梁了,幸亏芸娘救了我,伤好之后,我回到了十步门,这些年事情太多,我总也抽不出空来,好容易有时间出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结果,她已经不在建康了……”
女子叹了口气,“天地之大,我竟不知,要去何处寻她。”
“在你的印象中,芸娘是个什麽样的人?”
“芸娘嘛……”女子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看最善良的女孩子,私以为,她值得这个世上的所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