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洗冤录(202)
“下官属实是有些粗心大意了。”程辉再次懊恼道。
“无妨。”裴霁舟道,“你且与我一同去牢中再提审他一次,看看他是何说法。”
“是是是。”程辉应道,“王爷请跟下官来。”
裴霁舟起身等着江瑟瑟喝完茶后,两人才一同追上程辉的步伐。
江瑟瑟问裴霁舟:“王爷,州刺史的複函还没下来呢,您这就去提审李斯,不怕别人说您僭越了?”
裴霁舟早就备好了狡辩之词,他道:“瑟瑟你误会了,提审李斯的是程县令,我只在一旁辅佐,何谈僭越?”
“王爷言之有理,确实如此。”程辉在一旁附和道。
江瑟瑟但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揶揄裴霁舟道:“朝堂果然是个培养人才的好地方,才一年的光景,王爷就把文官们善辩的功夫学了个七八成。”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
裴霁舟不解,问之,听其感慨道:“我们那个心思单纯的恪郡王是一去不複返咯!”
裴霁舟一愣,随即笑开:“人嘛,总是要成长的。”
程辉孤身一人在前面走着,对身后两人的拌嘴充耳不闻,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大牢门口。
李斯被关押在大牢的最里间,本就对自身处境感到焦灼不安的他,看到两个狱卒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时,当即就吓得瘫坐在地。
“李斯,起来,跟我们走!”狱卒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本身就给人一种淩人的惧意,再加上他们冷厉的声音和阴沉的面色,像极了来收人性命的阎罗。
“两位大哥,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李斯缩在角落里不肯起身,双手合十的祈求着两人能饶他一命。
两个狱卒不为所动,见他不起身,便上前一人捉着只他的胳膊,强行将他从牢房里拖了出来。
“我真是冤枉的啊!”李斯鬼哭狼嚎的怪叫声回蕩在大牢的长廊中,“我真的没有杀人,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做一个纯粹的好人,求青天大老爷明察啊!”
“大人,嫌犯已带到!”两名狱卒同时松了手,李斯被重重摔在地上。
程辉挥手屏退了两人,随即朝裴霁舟拜道:“王爷,那咱就开始了?”
裴霁舟点了点头,接着程辉绕至案后端身坐下,裴霁舟和江瑟瑟则立于他的斜后方。
“李斯,擡起头来。”程辉厉声道,“本官问你话,你可要如实作答,胆敢再胡言,本官定不会轻饶于你,你可明白?”
惊魂未定的李斯这才颤巍巍地擡起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刑场的时候终于吐了口气,但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的刑具架时,又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草,草民听明白了。”李斯弱声回道。
“好,那你先跟本官说说,你身上的钱袋子是从而得来的?”程辉问道。
李斯紧张地咽着口水,生怕说错一个字便引来杀头之祸,因而他的脑子比前二十年的任何一天都要转得快得多,“回大人,那钱袋子是草民捡的。”
无人应声,李斯便悄悄地擡头瞄了眼他们,见他们面上皆表露着怀疑的神色时,他慌道:“草民所说千真万确,若有半句掺假,定遭五雷轰顶!”李斯举起手发起了毒誓。
程辉看了裴霁舟一眼,后者未意他继续问下去,程辉才又问李斯:“那你是在什麽地方捡到的?什麽时辰,可有人看见?”
跪在地上的李斯心虚地蠕动着,最后吞吞吐吐地答道:“不敢欺瞒大人,那个钱袋子就是在吴春的尸体旁捡到的。”
“是在尸体旁,还是你从吴春的尸体上搜出来的?”裴霁舟见李斯一点儿也不老实忍不住开了口。
李斯又赶紧举起手作发誓状,“真是从尸体旁捡的,草民可以向天发誓——”
“行了行了。”程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问你什麽你便答什麽。”
李斯收了手,拘谨地跪着,喏声应是。
“所以你进巷子的时候,吴春已经死了,那你为何不报官?”程辉又问。
李斯道:“报案的话,那草民拿他钱袋子的事不就暴露了麽,要是再被安上一个谋财害命的罪名,那草民这辈子就完了。草民想的是,他都已经死了,多躺一会儿也没什麽要紧,总是会有人发现他的。这不,没过多久,大人您就带着人到了。”
“荒唐!”程辉听后怒不可遏,指着李斯的鼻子骂道,“你还是人吗?”
李斯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他道:“草民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乞丐,没有大人那样悯人的胸怀,草民的愿望只是想填饱肚子,哪儿管得了其它閑事。”
程辉再一次被气得头疼,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迫使自己稍许冷静了下来,若不是裴霁舟还在这里,他非得上前踢两脚解解气不可。
“我看你好手好脚,身体也没什麽疾病,哪怕去寻个短工挣来的工钱养活自己也是绰绰有余的。”裴霁舟道,“为何偏要以乞讨为生?”
“那是因为草民心中有疾,稍微累一点儿就浑身不舒服,脑袋就跟要爆炸了似的。”李斯不觉得耻辱,反而一脸的得意,“做工哪里有躺着睡觉舒服?乞讨虽然得的不多,但也能勉强过活,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好几天的饭钱,何乐不为?”
江瑟瑟闻言上前抓起李斯的手给他把了脉,最后毫不客气地说道:“脉象沉稳有力,血气十足,依我看,你得的应是懒病吧?”
李斯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表现出谎言被戳破后的窘迫,反而是淡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