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傀[人外覆面](27)

怀抱是冰冷的，浅淡的香气如同湿润的雾，她埋在他的胸膛处，柔弱纤细的手臂如同藤蔓一般攀着他的肩膀：“……带我走吧。”

她最终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黎蔓的主动触碰使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顺势托住了她的臀部，跳上窗台。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惊魂未定间，她已经来到了地面。

双脚踩在地上，垂在腿边的手触碰到了另外一双，然后慢慢地交握在一起，最自然不过。翠绿的触腕从袖口沿着她的手臂蜿蜒，爬到了肩颈处。

【我会牵着你】

他体贴地说。

缠绕在肩头的触须即将咬下。在这要紧关头，黎蔓叫停：“不用了。”

【我以为】

【现在你更需要的是他】

无往不利的幻觉头一次被拒绝，他不免有些疑惑。

他很清楚，黎蔓更需要的是“向熠”，而不是他。每当看见那团逐渐清晰的影子时，她灰暗的脸上就会迸发出让他又爱又恨的可爱神情，这时候，一切过分的触摸都是被允许的，因为他有了一张瓦解她所有抵触的“脸”。

和影子相提并论是最为愚蠢的事，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选择欣然接受。况且，就算过程有点坎坷又怎样，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好。

黎蔓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好整以待，等待她的回答。

黎蔓缓缓说：“这样就够了。”

她只想好好一个人静一静。

没有拐杖，她只能牢牢抓住他的手指，缓慢地向前迈步。

自从出事以来，黎蔓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间外出了。

小镇的景色亘古不变，青白色的墙面被大片的黑色霉菌占领，来来往往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整条街上几乎一半的商店都是空的，萧条得几乎诡异。她看不见，也无所谓。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很累了。

兴致缺缺地走了一会儿，黎蔓停住了脚步。

他识趣地说。

【那里有块很显眼的灯牌】

她下意识侧过头，仿佛看得到一般精準地将目光落在了招牌上，“那是一家棒冰店。”

她记得这里。

闷热的夏天，放暑假的小孩经常溜到这里买棒冰吃，而小时候的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时候连冰棍都是奢侈，她不被允许吃任何带有添加剂的零食。现在回想起来，有太多事情是她不能做的了，就连离开小镇都要经过同意。

黎蔓的心情有些烦闷。

【嗯】

【招牌很漂亮】

他识趣接话。

招牌足足围了一圈的彩色灯泡，也不知道店主是忘记了断电还是电路接触不良，五颜六色的灯泡在黑漆漆中安静闪烁，给人仿佛在过圣诞节的淡淡诙谐感。卷帘门上已经明晃晃贴出了招租的字样，日期很新，看样子是最近才做出的决定。

黎蔓忽然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在掌心留下：

【想吃冰淇淋吗？】

【^^】

没等她回答，下一刻，手里已经被塞了冰凉的甜筒。

在问出前一句的时候，他一定已经拿到甜筒了。

黎蔓一时失语，随后缓缓问道：“付钱了吗？”

他不知道要付多少钱，干脆把兜里的硬币全部掏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上。绿色的触须歪歪扭扭地重新回到他的袖子里，刚刚被无耻小偷卷走一枚冰淇淋的棒冰店依旧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被强行闯入的痕迹，唯有柜台上多了一堆看上去灰扑扑的硬币。

【付了的】

他撕开花花绿绿的纸片包装，将甜筒放入她的手中。

【好了】

【快点吃吧】

气温炎热，稍不注意奶油就会融化从蛋筒中溢出，黎蔓已经感受到掌心粘巴巴的液体。许久没有吃棒冰，她在手足无措过后举起了甜筒，张嘴咬住了空气，而鼻尖被戳进了不断融化的奶油顶之中。

实在太尴尬了。她现在的脸一定很滑稽。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你要笑就笑吧。”她干巴巴地说。

【你忘记了，我没有嘴】

他蹭掉她鼻尖的奶油。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果然还是笑了吧！

黎蔓揩着鼻子，手指被奶油打湿，她沮丧地说：“都说了不许笑话我。”

【没有笑话你】

他立刻安抚性地蹭了蹭她的小指，接过甜筒，喂到她嘴边。黎蔓抿着的唇角张开，试探般地咬了一口。

融化的奶油并没有影响口感，冻得牙齿轻碰，入喉滑过是有些腻的甜味。没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好吃。

黎蔓吃得很慢，他也就认认真真举了将近十分钟的甜筒，直到最后一口被她咬住，牙齿硌在了他的手指上。她微微一愣，被含进去的手指在她舌头上轻点了下，随后被松开放出。

被咬住的地方凹陷下两个尖尖的点，他擦掉了留在黎蔓唇角的奶油。手指碾磨着指腹的粘稠，奶油的残渣将下凹的两个小洞填平，他不知怎的有些烦躁，鬼使神差地想：如果是那个人类，此刻应该会给她一个吻。含住她的唇珠吃掉最后一口奶油，然后勾着她的舌尖回味甘甜。

但可惜，站在这里的是他。

黎蔓没有叫停之前，整个夜晚都是属于他的。于是他再度牵起她的手，继续朝着更深的夜晚前行。街上空旷，他们是两条密不可分的影子紧密契合。黎蔓亦步亦趋地跟随他的脚步，他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他不喜欢过于刺眼的阳光。夜晚柔和得恰到好处，如果就像这样牵着恋人的手在并不明亮的月色下漫步，就算是怪物也会被幸福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