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傀[人外覆面](28)

他的小指往上勾，分开她的指缝插入，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她没有说话，脚步声一前一后，在黑夜中空寂地回响。

不知走到了哪里，她渐渐感觉偏离了街道，脚下的柏油路变成了坚实的泥土，迎面吹来的风混合了草木和沙尘的气息。她不安地攥住了他的手，“这里是哪里？”

植物绿色的根茎像是密密的丛林，低垂花盘已有了枯萎的趋势，泥地上覆盖着金黄。幽深到一眼望不尽的花丛仿佛藏着能够吞噬一切的兇恶怪物，刺眼狰狞的残花蠢蠢欲动，要将他们拉入藤株编织而成的牢笼。

他没有回答，扶着她的肩膀轻轻转身。

【该回去了】

黎蔓已经有点走不动了。好久没有走这麽远的路，她的小腿肚子都在抽筋。他干脆把她抱了回去。

客厅内鼾声依旧。

黎蔓坐在床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舌根似乎还残留着冰淇淋的甜味。

短暂的快乐如同被擦亮的火柴，明亮一瞬就熄灭了，往上燃起的青烟轻而易举将铺天盖地的压抑带回给她。

她受够了。

他的衣角被勾住。

黎蔓的手指捏到发白。

他转过身。

“能留下来陪我吗？”她艰难地问道。

手背被轻拍了一下，她下意识松手，又被翻了个面掌心朝上，

【是有代价的哦】

【你想好了吗？】

他故意拖长笔画，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笑脸。

【^^】

第 17 章

黎蔓曾经很认真思考过所谓的“代价”。

降生在这个家庭, 她要付出的代价是无休无止的补习班和鞭策。她不是没有抱怨过，但从她身上拔下刺来太容易了，父母强势的家庭很容易培养出面团子一样软乎的没脾气的小孩, 只要妈妈一个眼神，她就会自觉认错。

但也仅此而已。

单纯且蓬勃的年纪里, 她只顾埋头学习, 背负着全家人的期待, 想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前行。少年的衣衫是晴朗的，干净澄澈，丝毫不沾尘泥。只要实现家人的愿望考上一所好大学，再找一份好工作，就能偿还代价，彻底解脱。

这是她出事以前。

五年前的自己肯定想不到会有这麽一天，可怜到向怪物求欢。

说出的代价太过轻易，她的双手撑在床上, 却在发抖。

和“玩弄”完全不同。他欺身上前的瞬间，她已经察觉出了不妙, 淩人的气势危险而挑衅。

【你知道邀请我是多麽冒险的事情吧】

他触碰她的手臂。

【你确定？】

黎蔓用力掐紧床单，哪怕被揉得呼吸不稳, 神色依旧是低落的。她舔了舔嘴唇, 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奶油的甜味。仿佛只存在于幻觉中的味道使得她不住地去舔嘴巴, 直到被舔得有些红肿。

人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事实果真如此吗？

上学时，忍忍就上大学了。

失明时, 忍忍就习惯了。

她只得到了被肆意操控的人生和一个看不见脸的相亲对象, 就仿佛她不具备任何选择的权利, 必须要严格按照他们想象中的那样t进行。她必须要成为一个乖女孩，温顺如同食草动物, 父母牵着她交给另外一户人家让她産下后代，他们就如释重负地结束了自己的职责。

“我确定。”

说出这句话比想象中的轻松许多，她甚至感觉肩上的重量一轻，真真实实地感到自己还活着。但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改善，她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在这个有冰淇淋味道的夜里堕落。

逃避的感觉让人上瘾。她被麻痹得有些飘飘然。

拥抱和触碰让她单纯地感到快乐，身体自然而然涌起反应。潮湿的布料紧紧贴着，宣洩着想要被满足的渴望。

向熠呢，他也会和某人上床亲吻她吗？他的世界已经离她太远了，她找不到再去坚持不必要坚持的念想的意义，只敢偷偷难过。她真的很自私，一面和别人上床，一面又忍不住期待他也在想她。

可是他现在又在哪里？一定不会在这样混乱的床上，和某个素未谋面的人坦诚相待。

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给点甜头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房门不知何时被带上了，绿色的触手从门锁上撤离，没有任何人被惊动。

与黎蔓想象中迫不及待的回应不同，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地压了压她的头发。

他知道，她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会像喷洒的孢子一般在身体中繁殖，直到长出另外一株撑破皮囊的怪物……她会变得千疮百孔。因为她正在面对血淋淋的真实，正视他这个长着向日葵脑袋的异类。

向日葵并不会说话。

无论是出于猎奇还是寻求安慰，他都会沉默包容。

他还是按照她想要的做了。

所有隐瞒在心底的话语化作了汗湿的床单。生涩的碰撞和回应在迟来的春夜里蠢蠢欲动，

她被动地被他握住腰，死死咬住下唇发出闷哼。起先的并不太好受，后来习惯了倒也开始觉得舒服。杂乱的呼吸声伴随着无声的吞咽，她的头发黏在颈上，黑与白碰撞成让人感到罪恶的快感。二十三岁的身体里装的依旧是十六岁的灵魂，在这一刻她似乎一下子飞过巨大的时间裂缝来到了对岸，羞耻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人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黎蔓还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什麽。

腰酸软得可怕，他丝毫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够了，够了！”她的头发洒在他的肩膀，被扶着坐在膝盖上，“我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