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恬舔了舔唇，违心地说： “我还不太饿，先回去洗个澡吧。你快起来。”

她心里在打鼓。

这人一向洁癖得要命，现在肯定难受得要命，得赶紧让他回去洗个澡。

“起不来，你拉我一把。”声音沙哑，夹着些许无力。

“？”

布恬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感觉他没骗她。她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脚：“你怎麽了？”

罗威人也不至于太重，刚看他也不费力地就把人捞上来了，怎麽累成这样？

她蹲下，仔细看他，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呼吸沉重。

拿走他手里的几叠钞票，纳闷道：“这点钱又不重，你不会就起不来了吧？”

“嗯，你拉我。”

布恬放下钞票，拉齐禹起身，刚勾起嘴角，想奚落他几句，却听他闷哼一声：“疼。”

布恬笑容顿时凝固住。

齐禹背上不知道被什麽划拉了一道血口，浸透了布料，是拽罗威上岸的时候，被不明物体划伤了后背。

*

去医院清创，医生说只是伤了皮肉，没什麽大碍，要缝几针。

布恬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

齐禹进去缝针，她下去买了面包垫了肚子，留了份给他，他唇色发白，毫无胃口，还是先回了家。

怕爷爷和妈妈知道担心，齐禹给王妈放了几天假，又吩咐程让送了些东西，找了个临时的钟点工过来。

回家后，他趴在床上，睡得死沉。摸着他额头发烫，布恬拿冰袋给他降温，又拧了毛巾，给他擦了脸，又给他擦了脚，他都没有醒。

程让带钟点工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些吃食。

布恬看里面有粥，盛了一小碗端到到床边，叫了他几次，他才迷糊睁眼。

“吃了再睡？”

“嗯，好。”

齐禹坐起来，布恬将碗递给他，他垂着手没接。

“你手没事吧？”

“背疼，手擡不起，吃不了。”

“那你别动，我喂你。”

布恬坐在床沿，喂他吃粥，他含了一勺粥，眉心蹙起，咽了下去。

布恬担心地问：“还疼吗？”

“嗯哪。”齐禹含着一口粥，鼻音含混不清地回她。

粥似乎有点烫。

布恬又舀一勺粥，吹了几口，才喂他：“慢点吃。”

一向高傲的男人，此刻狼狈至极。乱发黏糊还有河泥的酸臭味，苍白倦容，邋里邋遢，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模样。

布恬心想，等他吃完趴下，她再想想怎麽给他清洁头发。

她视线无意间落在他的小腿，裤腿露出的一截，汗毛光影错杂，隐约可见淡淡的伤疤，是泰兰德的枪伤。

她好像也不是第一见他这麽狼狈了。

只是那次，他怎麽都没叫疼呢。

布恬想出神，拿着汤匙的手不知不觉抖了，回过神，发现齐禹还没吃那勺粥。

“怎麽不吃了？”

齐禹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她。

布恬记得在齐家吃饭，他不爱吃粥，以为他在嫌弃粥难吃。

“你都这样了，还想吃什麽？听话，吃粥。”

齐禹点点头，张嘴咽下一口后，她又舀一勺，慢慢吹凉，间隙，听见他在嘟囔什麽。

“你说什麽？”

“我想洗澡……”

布恬想都没想：“那可不行。”

她不是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擦过脸和脚，作用似乎也不大。

“没什麽味道。看你都这样了，就忍两天吧。”

“味道不太好，我想洗澡。”

“我闻得到。”

“还好吧，而且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洗了脸和脚。” 布恬违心地说完，将一勺粥送齐禹嘴边，看他吞下，才继续说： “没你晚上的时候臭。”

霎时，他本就不太精神的脸色又沉了不少。

咽下粥，齐禹垂着凤眼，不依不挠： “老婆，我想洗个澡，沖洗一下……”

受不了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布恬无奈答应：“那你先吃完，你手不能擡，我给你擦个身吧。”

话音刚落，颓丧的男人忽然精神了几分，凑近过来啄了下她的唇：“嗯。”

一会儿，齐禹在浴室坐下，布恬给他脱了上衣。绷带缠了半身，剩余面积真不多，她避开绷带，小心地给他擦背。

虽然也只是伤了皮肉，可回想昨天缝的二十针，布恬仍心有余悸。

“你跳下去的时候没犹豫吗？”

难得见她表扬，齐禹勾勾嘴角：“犹豫什麽？”

“那麽髒的臭水河，你真的没犹豫吗？你的洁癖病哪去了……”布恬自觉又说错话，想囫囵过去，“就是跳水救人有点危险，也不知道那水里有什麽，万一你……”

“洁癖病？”他的声音三分疑惑七分怒气。

花洒头出着轻柔的水。

除此之外，浴室里没有别的声音。

沉默之后，布恬咬着舌头，编着解释：“就是……你不是很爱干净嘛？从小认识你，就看你兜里总揣个手帕，别人碰你，碰点啥都要擦手……”

见他没作声，她低着头，将毛巾重新拧了把，继续给他擦背，继续解释道：“所以我觉得你很爱干净……不过我现在搞不懂，那麽髒的水，你想都没想就下去了，哦，还有你上次吃那个棒棒糖，色素糖精的，你都下得去口……我又感觉你也不是我想的那麽矫情……”

布恬突然闭嘴，没敢往下说。

一心真不能二用，她又说错话了。

本来也就随口说了句，现在越描越黑。

虽然看不见齐禹的脸色，可她感觉他的后颈紧绷，猜想他是生气了，她紧咬着唇，提醒自己别开口，安安静静地给他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