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婚夫知道吗?(48)
他小时候也很想见见这个让母亲心心念念的男人究竟是什麽模样,再大一些,便不再好奇,甚至感到恶心。
只是,他竟然是在得知母亲死讯的那天,见到了他。
听说母亲是一头撞死在齐园的大门口,血都顺着花坛流到了地上。
不过,几个小时后,齐家便命人将门口清洗得一尘不染。
所有壮烈地,鲜红地,仿佛都没有存在过。
唯一换来的是,他第一次得以窥见,活在母亲口中的父亲。
哦,準确来说,是他的豪车。
黑色的车,黑色的车窗,什麽都看不见。他却能勾勒出那个男人坐在豪车里,高高在上鄙睨着他的模样。
而他站在阴冷的小巷里,呛人的烟草味也埋葬不了一个少年失去母亲的心情。
他打架很厉害。但看着巷子口的那辆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弱小,他追不上也抓不住,只能痛恨着,又一遍一遍回味着母亲这麽多年的执念。
甚至,那人在走前,都没有下车。
如今眼前的越野车,却突然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从上面下来一个女人,径直向他走过来。
肯定是这雪夜太冷,或是这打火机太劣质,他咬着烟,却怎麽都燃不起火。
手不受控制得有些颤抖,好在在她走近时,火终于没有消亡,指间燃起一抹猩红。
他知道她站定在他面前,但他没有擡眸看她。
郁娇伸手两指衔住香烟,抢了过来。
在齐冥曜愣怔中,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喷洒在他的脸上。
白烟袅袅,逐渐散开,她的笑脸从模糊到清晰。
“很惊讶?”郁娇挑眉。
“有点儿。”齐冥曜诚实道。
抽烟实在和郁娇的形象不符,转念却又觉得合理,毕竟她何时让人真正看透过。
郁娇两指夹着烟,“戒了很久。”
顿了顿又说,“也不算,本来也没成瘾,不想抽就不抽了。”
“嗯,我戒了很久。”齐冥曜说。
郁娇没问他那今晚为什麽又想要一支烟,他也不会回答,也不会深想,只知道自己这般不受控的欲.望,已经久远到他快记不清了。
“小时候,以为抽支烟就是天大的反抗。”她的红唇吐出烟雾,牵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讽刺。
“其实除了被父亲毒打一顿,再关禁闭,别无用处。”
“甚至,只要不在人前抽,没人会管我。”
“因为只要不破坏郁家大小姐冰清玉洁的形象,没人会在乎。”
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提起小时候。
郁娇是郁家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全世界都是知道的。想要抽t烟的想法和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甚至毒打、关禁闭,这些黑色的词彙,她也应当是陌生的。
没人关心她为什麽反叛,甚至只会觉得她不识好歹。
齐冥曜隔着烟雾看她,像是雾里看花。
纤细脆弱,又不真切。
他有想要拥抱她的沖动。
但他不敢确定。
隔着薄薄的烟雾,她是不是也能看见,曾经站在巷子深处里的那个自己。
于是,他什麽也没做,什麽也没敢做。
等烟雾散去,郁娇又在看着他笑。
她把手中的香烟递到他的嘴边,他俯身,轻轻咬住。
好在,她指尖的凉和烟蒂的烫是真实的。
“齐总,明天要回去了吧。”
“嗯。”
“回去之前,我该请Richard和琴分别吃顿饭。”
齐冥曜用眼神表示不解。
郁娇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齐总,我一直说你是个好人,但我从没和你说过,我也是一个好人。”
齐冥曜怔怔看她。
郁娇倏地一笑:“Richard知道我是郁娇,不是吗?”
齐冥曜咬弯了嘴里的香烟,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还有琴也知道。毕竟克莱夫家也是郁家会考量的联姻对象,不是吗?”
她轻声反问,但他却回答不出。
嘴边的猩红缓慢地向后移动着,香烟越来越短,近乎燃烧殆尽。
“齐总,”郁娇就在他面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但他却觉得她是模糊的,“我是郁娇,不是乔秘书。”
“齐总,你知道吗?”
她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清楚,他们之间的梦该醒了。
Richard可以,琴可以。
甚至退了婚的齐璟年都可以。
唯独齐冥曜不可以。
郁家不会允许,郁娇嫁给一个他们掌控不了的男人,更不会让郁家面上蒙羞,刚和侄子联姻,转头却和小叔勾搭上。
而齐家,齐冥曜的父亲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齐明致和齐璟年父子俩也绝对不会让和郁家联姻的好处落在齐冥曜身上分毫。
若做下选择彼此的决定,这不是浪漫的爱情故事。
而是,没有硝烟的宣战。
郁娇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你,齐冥曜,又会为了我,反叛到何种程度呢?
齐冥曜拿下香烟,猩红烫了指尖也毫无察觉。
“明天就回去了,郁小姐。”他说。
他没再称呼她为乔秘书,这只是一场必然要清醒的梦,他知道的。
“是啊。”郁娇的声音像是在叹气。
她没再看他。
擡起头来,湿冷的雪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视线落在路灯上,在浓重的暮色里,路灯昏弱的光芒只堪堪照亮不起眼的一隅,半径不过一米外,光晕便淹没在黑暗中。
天气很冷,甚至没有飞虫撞灯,只能听见微弱的电流声。
“明天就回去了,”郁娇轻声说,“也有点儿想念一品轩的玫瑰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