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你别装了!(7)
卫轼很听话地跟着仇凛英走,不时回头看看裴凝莺,打着嘴型,“我明日还来找你玩。”
仇凛英停下。
小殿下竟是蠢到连打嘴型都把声儿发出来了。
卫轼疑惑:“怎麽不走了?”
仇凛英勾唇笑了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似笑,似恐吓,“裴小主身子不好,小殿下日日来寻裴小主,怕是扰她休养。”
说完,慢慢偏头看向裴凝莺,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最好配合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裴凝莺疯狂点头,“嗯嗯,对的。”
卫轼若有所思。
仇凛英将卫轼送至娴妃的殿门,等待管事嬷嬷出来接人。
卫轼拽了拽仇凛英的手,圆眼直直盯着前方,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他本就如此,眼底流转着暗光,不像个孩童该有的神色,“仇掌印,父皇他身子如何了?”
仇凛英理了理他的袖子,轻拍他的背,示意他进殿去,语气淡然,“尚好。”
管事嬷嬷恭敬走出来,行礼后又道谢,这才牵着小殿下进去。
……
方扬已到京城,一听说万岁爷遇刺,刺客已捕,快马加鞭回了东辑事厂,二话不说上了套刑。
可惜刺客几个都是死侍,宁剥皮抽骨也不愿开口交代背后之人,无法,只得先留半条命慢慢查。
仇凛英未急着回值房,先去了趟太医院,将万岁爷的汤药亲自端去。
万岁爷半身入土,疾病缠身,只有一个小子嗣,后宫妃嫔都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再不济也是州县有名的碧玉。
不过,再多美人又如何,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呀。
自打生了病,成日无精打采,连奏章都看不完了,大略过目后便交由司礼监处理。
没曾想,连几个刺客都敢潜宫来。
万岁爷喝下汤药,汤药又苦又涩,他没有喝完便推开碗,大叹一声,坐在床榻上,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想使,“凛英,刺客查得如何了?”
仇凛英如实禀告。
万岁爷睁开眼,眼珠混浊,左右打转,紧紧瞪着仇凛英,忽地伸手夺了药碗,往仇凛英身上砸去,怒意喷薄而出,“无用!”
汤药撒了仇凛英一身,碗砸到手腕,碎成两半,在虎口处割开一条血口,伴着清脆两声,落了地,摇了一摇,归于平静。
仇凛英不言,亦不后退,药碗结结实实砸在身上也不曾眨一下眼,好像什麽也没发生似的。
“继续查,”万岁爷见他不顶嘴也不恼,心下略安,重新闭上眼,想起什麽,吩咐他,“去将朕落在娴妃处的那柄玉取回来。”
仇凛英应“是”,折身退殿。
这种小事本轮不到仇凛英这大太监来做的,可万岁爷这癖好着实是不堪啓齿,倘叫别的小侍去,嘴漏了风,知道他空一介男儿身,却无男儿力,活变成天下笑话。
哪个皇帝会让心腹以外的人知道自己不行呢,他也如是。
……
这柄玉洗净后放在小木盒里,外边上着机关锁,扣上后便再也打不开,除非用特制的钥匙,而钥匙只有一把,便在万岁爷手上。
仇凛英提着小木盒,行在夜中。
路过裴凝莺那小破殿时,他加快了步伐。
当然,裴凝莺没準备放过他,“公公,晚上好呀。”
仇凛英不给她眼神,擡腿就要走,却听见她说,“手疼麽?”
这才想起,自己手被砸出血了,方才没刻意去想,连疼也感觉不到,此时注意到了,还是挺疼的。
伤口拉破虎口,看上去要撕裂一般,血流不止。
裴凝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唇角漾出一抹笑,“公公且等一会,殿里有药,我给你取来。”
她一路跑着进去,又跑着出来,跑又急又快,脸上冒出两团红晕,久久不散,晕在脸上,像涂了胭脂,平添几分生动。
裴凝莺将手从铁栏中探出,够不着仇凛英的手,只好招招手,“公公,能过来些麽?不上药会溃烂的。”
仇凛英垂眸,视线落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里,冷漠拒绝,“不要。”
连他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何必如此。
“唔,那你拿着,自己回去上,”裴凝莺不在意他的冷淡,摊开手,将小瓷瓶递给他,“听说掌印脾气很不好,要是不给你药你可有罪受了。”
仇凛英:“……”
他擡眸,和她的赤诚打了个对面,哼一声,拿走小瓷瓶,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瓶药,是收买不了人心的。”
仇凛英回了值房,一堆奏章堆积,都等着他处理。
好笑的是,参他的一本接一本,可万岁爷压根就不管。
清辉透过纸窗,落在案几上,形成一个个小光斑,浮现出的,是那如画的眉眼,那总是弯弯的眉眼。
执朱笔的手一顿,皮肉拉扯的痛将仇凛英飘散的思绪带回,他一愣,目光落在案边上的小瓷瓶上。
仇凛英脸上展出不悦,走出值房,询问许肆,“可带有伤药?”
许肆摇头,“奴才并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太医院似乎也无人值守了。”
仇凛英阴沉地看向小瓷瓶。
第5章
虽说仇凛英对卫轼管得严,但仇凛英新上任,忙得很,成日在值房办事,要不然就是在万岁爷跟前待着。
于是乎,用过晚膳那段时间,连着两日卫轼都屁颠颠跑到裴凝莺这来,有时装哭企图激发裴凝莺的同情心,好让她多讲点故事,而多的时日里,是真有点不高兴。
问罢,他不肯说。
不问罢,他怪她好无情。
入了深秋,天黑得早,裴凝莺住的殿基本上没点蜡,整个殿连带周围都漆黑一片,来人稀少,偶听风吹动树叶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