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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国正清秋(10)

作者:风竹月夜 阅读记录

上官陵突然打断她:“这是私牢吧?”

师若颦笑容微凝,随即冷下脸来:“这可轮不着你操心!”

她狠狠剜了上官陵一眼,拂袖走了。

上官陵阖上眼帘。

她的初衷,不过是想解除连越的危难,谁知事未成,自己却先遭无妄之灾。

从前她曾问君九兰,先生才能非凡,为何不出仕一展抱负,却要躲在山林里呢?君九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她当时只觉得先生笑得很好看,直到此刻回忆起来,方才体味出一丝那笑中的凉意。

谁能逆涉流沙?谁能死不渝志?

生逢乱世,濯淖污泥。想要有所为而不行违心之事,竟比登天还难。

师若颦再没有来过。

任何人都没有来过。

她以为自己会老死于此,然而她错了。

——她不是老死,而是饿死。

三天了,水米未进。

沈明温和师若颦当然不会对她用刑,用刑太容易留下逼迫的证据。

没有鞭棍烙铁,照样可以折磨她。

而且效果一点也不逊色。

无力地倚靠着墙根,她的精神开始涣散,视线也模糊了。

一线水流滑过喉间。

她突然醒过来,师若颦正蹲在面前。

“你还能熬多久?”女子怜悯地看着她,手指戏弄般地拂过她的脸颊,她却连扭头避开的力气都没有。

“答应吧,”师若颦的声音此时分外具有诱惑力,“你不是想报答那个人的养育之恩麽?只要你肯答应,我可以帮你奏请长杨王,让他放过连越君氏,也不惊动那个人的墓所,就算给连越国主划一小块地方颐养天年也可以商量。你看好不好?”

以师若颦的身份和长杨王对她的宠信,求这点情自是不难。

上官陵虚目望着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说话算数?”

“当然。”

“好,”她轻笑了一下,“我答应了。”

她的身体尚在虚弱状态,必须先加以调理。沈明温得知她答应做僞证,正是心花怒放,自然不会吝啬这些,甚至给她置办了一套新衣,免得觐见时落了他王子殿下的脸面。

师若颦还亲自帮她束发化装,将她眉目轮廓修饰得更加硬朗。女子站在妆镜前,瞧着里面的少年笑得很有一种成就感:“这才僞装得像样。你之前那样骗骗沈明温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还成,到了昭王眼皮底下可是很容易露馅的。”

她又警告上官陵:“你可别想着玩什麽花招。大王子记仇得很,你若敢糊弄他,就别想活着走出临臯!”

上官陵微笑:“我知道。”

关涉切己利害,沈明温果然很有效率,当晚她就得到了宫中传召。

灯烛煌煌如昼,王座上年迈的昭王一身深色绣袍,气势威严。沈明温和师若颦一左一右侍立在丹墀下,笑容中带有几分成竹在胸的得意。

过了今晚,二王子明良怕是再无翻身之地。

上官陵款步入殿,在陛前行礼:“臣上官陵参见大王。”

昭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犹若洪钟:“大王子举荐你时说,你是君九兰唯一的弟子,博闻强识,才能非凡。”

“这是王子殿下擡爱。”

“你从东边来,那里可有什麽新闻?”

“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昭国之危。”

她说得认真,却惹来昭王一声嗤笑。

“昭国民安国泰,何危之有?”

上官陵深吸一口气,余光疾扫过侧边两人。顾不得,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大王,”她毅然擡起头来,朗朗言道:“臣闻王者不绝世,霸者无强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以昭国之盛,天下除北桓外莫能与争。容国虽大,然南疆未稳;长杨志野,但国小地贫。可如今,两国联合,企图共吞连越,倘若彼国得手,则容国南方永固,国力愈增;长杨变弱为强,眈视北邻。届时,昭国外有三强环伺,处境何其艰险?大王尚言民安国泰,殊不知利剑悬梁,祸患只在朝夕,岂不是危中之危麽?”

这番话一出,师若颦顿觉不妙。

沈明温不料她竟敢临场变卦,只字不提二王子里通外国,却句句将矛头指向长杨,脸色陡变,惊怒之下竟不管不顾地喊出声:“上官陵,你好大的胆!”

“放肆!”

昭王一掌拍在御案上:“滚出去!”

沈明温一醒神,意识到自己君前失仪,顿时发了慌:“父……父王……”

昭王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没有再说话。

沈明温仓皇地叩头:“父王息怒,儿臣告退。”

匆忙地退出殿去。

昭王面无表情,挥手道:“你们也都退下。”

“是——”

顷刻间大殿一片空阔,唯余两人。

昭王沉沉叹息了一声。

“你说得没错。”他微眯着苍老的双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似有几分欣赏之意。

上官陵微喜,却听他慢吞吞地吐出后半句话:“但本王……不可能插手连越的战事。”

清俊的面容霎时变得苍白,上官陵哑然无语,心底一片冰凉。

“可大王,若是放任容国和长杨坐大……”

“那的确是昭国的威胁。”昭王无奈地笑了笑,“但我昭国三年前才刚和北桓停战,元气未複,若此时为了救连越损兵折将,对国力也是不小的打击。”

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商议的时候,主张救援和主张自保的也是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令人左右为难。虽然是很保守,但袖手旁观对昭国来说的确是当前风险最小,也最不费力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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