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正清秋(242)
仇元朗问她:“你们到底是什麽人?”
沈安颐道:“昨日刚登门时,外子就已呈明身份。”
“假话就不用再说了。”仇元朗瞧着她笑,“你们两人气度不俗,一看就是贵家子,可出门在外不但没有随行仆婢,连随身的行礼都很少。我可不是傻的。”
沈安颐神色不动:“看来堡主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那我承认还是否认有区别麽?”
仇元朗大笑。
“你果然很有趣,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他说着想要捉沈安颐的下巴,被沈安颐偏头避开。
“我已有夫君,还请堡主自重。”
“夫君?”仇元朗笑得更厉害了,“他对你可不怎麽好啊!我说要你留下,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真把你留下了。这种缩头乌龟,你也真不嫌委屈?”
听他诽及上官陵,沈安颐心底怒意浮动,若非念及此来尚有更紧要的事,差点就要给他一耳光。
“她自有她的好处,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堡主是如何控制大门开关的,倒令我深感好奇。这座黑岩堡中,是否还有许多这样的机关?”
仇元朗眼中掠过警惕:“你问这个干什麽?”
“我不喜欢待在笼子里。”沈安颐微微仰面,盈盈含笑,“堡主英武非凡,可做事的手段实在让人不舒服。若想我依从,至少该先让我安心。”
她的话语听起来仿佛有顺应的可能,仇元朗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说得也对。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他手一挥,墙上巨画豁然移开。粉白的墙壁上,一座座木扳整齐排列,上下数行,足有三十余座。
沈安颐迷惑地望了半天:“这就是机关?”
“这是机关的控制闸。上面那两排是各门的开关,下面控制的是堡内的围壁。我这堡里共有四层十八座围壁,看起来和普通的墙没两样,但其实是活动的。平常我不啓动机关,遇到特殊情况,只要我扳下其中几座闸,围壁移动,格局就变成另一个样子,跟你现在看到的截然不同。”仇元朗得意之色难掩,“怎样?是不是很精妙?”
沈安颐心惊肉跳。
果然如自己所料,不止大门是机关。上官陵调龙骁卫来攻黑岩堡,如果按照她们上午观察的地形布置进攻,仇元朗只需要发动机关,就能让道路完全改变,所有人都会困死在夹墙之中!
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沈安颐急速思考对策。
现在通知上官陵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无法预料机关啓动后的道路究竟是什麽样子,那麽,有可能找出制造机关的工匠,威胁利诱他破解吗?
“是啊,的确很精妙。”她口中应付,脸上维持着浮泛的笑容,“却不知如此精妙机关,是哪位大师所设计?”
“设计的人是过忘山门前任教主,範南生。”
“範南生?”这个名字沈安颐倒不陌生,“那个有名的机关大师?想不到他竟是过忘山门教主。”
“他是个很低调的人,与前任尊主乃是八拜之交。先尊在世时,他很少用自己的名义在江湖上行动。先尊死后,他不愿久留伤心地,将教主之位传给徒弟,自己出走山门另谋生计,名声这才逐渐传扬开来。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与过忘山门的渊源。”
“原来如此,倒是个奇人。”
不是堡内的工匠,而是远在天边的範南生。这样说来,找设计者来破解机关也行不通。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拖住仇元朗,不让他有机会开啓机关。
沈安颐正自盘算,忽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你干什麽?”
她从未面对过如此情况,再怎麽少年老成,这时也乱了手脚。
仇元朗笑道:“你明知故问麽?”
说着便低头欲亲她脸颊。沈安颐怒上眉峰,死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你刚才不是答应了?”
“我何曾——”
沈安颐话语一顿,想起刚才是为了骗他交代机关秘密假作顺从,继而想起现在应该拖住他。这一思忖,挣扎之势随之一缓。
回过神来,仇元朗已将她压在床榻上。沈安颐满心嫌恶,不由自主地抗拒,无数杂乱思想沖突乱转。她该怎麽办?委身顺从吗?多麽恶心?绝难接受!可上官陵是她派去调兵的,临时作战的决定是她做下的,怎能眼看他们陷入危局而不顾?
她的本能和感情促使她挣扎抗拒,理智却又束缚了她反抗的程度。怎麽会弄到这个地步呢?她双眼通红,满心悲恨,头颈转侧间,忽觉脑后一轻。
几番抗挣,沈安颐力有不胜,仇元朗成功压制住她,她被迫靠上枕头。
有什麽东西,在硌着她的脑袋?
她将手臂放到枕边,略微擡了擡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捉住那个硌着她脑袋的东西。手指一点一点动作,她将那个物件慢慢勾进掌心,指尖细细抚触,冰凉、坚硬、笔直、细长……熟悉的手感。
沈安颐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今早那支总戴不上的金簪。方才她觉得脑后一轻,想必是挣扎之中发髻松了,簪子又滑脱下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金簪的轮廓,旋即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支簪子,很锋利。
那种锋利,作为发饰来说粗劣得出格,可作为暗器……却再合适不过!
“你好像很兴奋?”仇元朗调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安颐冷静下来,握簪的手紧靠住枕头。
不行,虽然有利器在手,可凭她的力量不足以正面制服仇元朗。上官陵的判断肯定没错,此人必有武功在身,就算不甚高超,也足够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