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正清秋(243)
仇元朗见她停止反抗,便放心动作起来。沈安颐紧咬牙关,拼命忍耐着动手的沖动。
她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现在不行!
若想取得成功,她必须等待时机,一个对方疏于防範、力量最薄弱的时机。
沈安颐任凭他动作,牙根咬得生疼,双颊连同耳根都已一片赤红,耻辱和愤怒的火舌在皮肤下跳跃。身体仿佛被撕开,清丽如远山的秀眉猝然紧缩,握簪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了掌心,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不行,现在还不行!
她忍着,等着,头脑中的弦紧绷着。
帷帐外数支烛火,在她的视野中飘蕩着血色的光晕。更漏滴滴,敲击着诡秘的节奏。
仇元朗快活了一回,身体一阵松弛,四肢都散了些力气,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喘气调停。
金光一瞬。
“啊——”
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他的脑袋突然仰起,屋中响起杀猪似的嚎叫。
但只响了半声。
金光已刺穿了他的喉咙。
沈安颐咬牙切齿,手握金簪,狠命将他压在枕头上。她那纤细漂亮的手腕,用力得几乎要拗断金簪。她积蓄了那麽久的力量,经过了那麽多次的计算,等的就是这一刻,勃然发作,一击夺命!
男人无意识地挣扎了两下,身体软绵绵瘫了下来,再不动了。
顺利得难以置信。
沈安颐并不知晓,她刚刚拼尽全力的一击,速度快得堪比久经训练的杀手,而那裹挟暴怒的狠绝,连杀手也未必能及。
一个人到达她的绝境时,只要她还不想认输,爆发出的力量总是惊人的——无论结果能否成功。
沈安颐和那死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血管中的热度渐渐消退,才发觉四肢酸软。那一击已耗尽了她的力气。
烛火摇颤,在床边彙聚成一片猩红。她美丽的面容苍白如雪,浮现出一种残酷而冰冷的神色。她擡起手臂,将手凑到眼前,迎着灯火察看。五指纤纤,秀气优雅,沾着未涸的血迹。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嘴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第八章行路悠悠
黑岩堡内蹄声杂沓,火光熊熊。
上官陵避实击虚,专力攻北门,很快突破防守,率龙骁卫进入堡中。而后令尹璋领兵对抗堡内剩余佣兵,自己则带一小队去找沈安颐会合,不料去了客房却被小荷告知“淩夫人”被堡主请去,至今未归,心下陡悬,连忙转道寻人。
路上遇到几个赶往主屋报信的家丁和佣兵,都被上官陵拦截处置了。其余散兵游勇未得堡主号令,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根本不知是进是退,各自为阵,有的稍事对抗,有的顾命躲闪,上官陵指挥若定,一路畅行无阻。没过多久,那座高大主屋已近在目前。
上官陵走过墙来,将到主人房时,眼风下意识从窗沿一扫而过,突然顿住脚步。
“停下!”她手臂一横,喝止身后前进的侍卫。
衆人匆忙剎住脚,愣愣望着她:“上官大人,怎麽了?”
上官陵难以置信地大睁着眼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还隐隐透出几分黑气,却是硬生生憋着没开口。
窗内传出个明亮干脆、切金断玉般的女音:“上官陵,你进来!”
上官陵踌躇了一瞬,沉声应道:“是。”
嘴唇紧抿了一下,硬着头皮推门跨进屋去。
迅速合上房门,上官陵转过身来,又吃了一大惊。
仇元朗歪斜着躺在床上,脖子和上身血迹狼藉,颈上一个血洞,脸色灰败,眼瞳涣散,已是死透了。
“确实死得难看。”
冷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沈安颐慢步走了过来。
“陛下。”上官陵恐怕唐突,赶忙低垂视线,俯身屈下一膝:“臣救驾来迟,令陛下受辱,虽死难辞其咎!”
沈安颐没吭声,仿佛在想什麽,隔了一会儿突然醒神,唤上官陵起身,问她:“外面都处理好了?”
“已经控制了仓廪和主要出入口,东西两院还有佣兵在顽抗,尚需些时候才能摆平。”
“他们以为堡主尚在,顽抗不过是怕事情平息后受责。”沈安颐眼神微冷,指床上道:“等会儿叫侍卫进来,将仇元朗悬首示衆。”
“是。”
上官陵答应着,到底忍不住,将目光擡起一点,见她似乎衣裙齐整,这才稍安。视线逐渐上移,最后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沈安颐异常苍白的面容。
她心中一痛,几乎不假思索:“你没事吧?”
沈安颐晶莹的眸子与她眼神一碰,如有一丝惊异,这惊异极其细微,骤生的风吹破了花瓣,也就堪当如此的惊异。
“我能有什麽事啊?”沈安颐笑了笑,态度很平静,“你不是看到了?我好好的。”
“陛下……”上官陵痛意难消,歉然俯首,“臣失职……”
“何曾?”沈安颐摆手,“今夜你帮本王成此大功,等回了临臯,本王还要嘉奖你呢!”
她不想再多谈别事,起身晃到墙壁前,招呼上官陵道:“你来看看这个。”
上官陵暂且按下多余思绪,步近观望,一望之下便看出门道:“这是机关闸?”
“你认识?”
“猜的。这黑岩堡没有看上去那麽简单,想必若是机关啓动,今日攻战不能这麽顺利。”
更想必……这就是陛下遭受此劫的原因之一。
这一句上官陵当然不会提起,只得压在自己心头,越压越沉。
沈安颐点头:“据说这机关堡乃範南生所制。若能寻到此人,设法令他为我所用,将来对北桓作战,必能更添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