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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国正清秋(254)

作者:风竹月夜 阅读记录

这些评论不分小大,意见不论高低,全都传到了沈安颐耳中。她虽然信奉“堵不如疏”,但不代表对朝野议论不闻不问。在她看来,外部议论有时候能帮助校準行动的方向,甚至提供一些比较罕见的线索。

御史令持笏站在丹陛前,说话说得口干舌燥。

“据说大王子从前的确和京郊那些田庄主不乏往来,大王子曾设法帮他们的子孙弄过官职,还有些做买卖的,也走他的门路。”

“还有人说自己的朋友认识那天晚上当班的狱卒,说是有人贿赂了典狱长,帮大王子递了密信。”

沈安颐不以为然,瞥了旁边的韩子墨一眼。在这位司刑大人的眼皮底下,典狱长若敢做这种事,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口头上,她并不急于发表意见,只问道:“还有什麽?”

御史令吞吐了一下,小心地道:“还有些无稽之谈,说那晚变乱乃是陛下谋划,故意要借此判大王子死罪。”

沈安颐冷笑。

“我若想他死,单凭那些私通北桓的明证,他早就死几百回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韩子墨突然嘀咕了一句:“这才叫自作自受。”

“你说什麽?”沈安颐偏头问他。

韩子墨见被她听到,索性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臣说,陛下所言极是。大王子去年的案子也拖了许久了,与其放在那里迟迟不判,还不如依法审定了结,免得外头胡猜乱想个没完。”

沈安颐沉默了半晌。

“先王子息单薄,他毕竟是本王兄长,虽然其罪当诛,可若真杀了,悠悠衆口更有的非议。”

“惩奸佞之罪,刑天下之心,王道之常也。陛下畏诛兄之累,压着案子不公审,置国法于何地?再说,陛下若怕非议,大可以将一应证据公布示衆。”

沈安颐眉心一蹙。

王子叛国本来就不是光彩的事,还将证据示衆,岂非徒令人耻笑!

韩子墨知道她的顾虑,索性一言挑明:“陛下关照他的脸面,谁会关照陛下的脸面呢?”

“罢了。”沈安颐终于拍板,“示衆就免了。韩卿断狱严明,他的案子就由你主审,令刑部尚书陪审,连同初九夜里的叛乱一并查问。”

“臣遵旨。”

第十四章谓我何求

钟离煜感到自己遇上了麻烦。

这个麻烦就是桓王的心腹智囊——轩平。一个他早有耳闻,却从未谋面的人。

在他们直接会面之前,轩平就给他带来过不小的压力。那时成玄策正对他的才能欣赏备至,有意封他做秘书郎,却被殷时存和忘岁月一齐阻止,理由是当初轩平侍从东宫多年,又有从龙保驾之功,才得封为秘书郎,对于尚无功劳的新进士人,不该赐予同等官阶。

钟离煜心里好笑,私下对成玄策说,朝廷封官是为了办事而不是为了赏功,该让有能者居之,殷相和太师的观点经不起推敲,尽管如此,考虑到轩平的心情,他也情愿不受官,愿做桓王布衣之友。

他这副淡泊名利且为他人着想的态度令成玄策大为赞赏。历来臣子和君王的关系,多是权轻者易得信任,权重者易被疑忌,钟离煜不碰权柄,成玄策便对他尤其喜欢。但钟离煜知道,这种浅薄的喜欢和对轩平多年的信重相比,仍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压力在轩平回朝之后终于具象化了。

钟离煜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汗毛直竖,仿佛鸟兽邂逅天敌时的本能反应。他用沉着的,甚至是呆板的表情应对轩平的注视,连出于礼貌回给对方的微笑都比往常迟滞了几分。轩平眉头一皱,好似看穿了他的假面。

重阳日,难抑亲友之思。钟离煜提了些祭品,往徐牧坟前祭悼,结果没想到,就连这个地方,也被“天敌”捷足先登。

轩平背对着他站在墓碑前,却好像背后也有眼睛,先于他开了口:“我正奇怪怎麽没看到你,原来是我来早了。”

“你在等我?”

“谈不上。”轩平的视线停驻在碑铭上,“只不过看到他,就不免想起你。说也奇怪,你们两个明明差别很大,我却总觉得像一枚钱币的两面,具有相同的本质。”

钟离煜走近,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墓前,道:“徐兄忠厚,义不畏死,非我可及。”

轩平点了点头。

“千古艰难惟一死。我从前只在书上见过贞臣死节之事,如今才算亲眼目睹,徐先生真乃可敬可佩之人。”

他说罢,目光转向钟离煜,却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想来钟离先生也曾深受二殿下信任,委以腹心,却为何与他的选择截然不同呢?”

钟离煜想,如果不是了解过轩平往日的为人,单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十有八九会误以为这是个喜怒形于颜色,胸中毫无城府的家伙。

“壮士功名尚未成,岂能轻易就斧锧?”

“哦?”轩平眼微眯,嘴角的神秘弧度拉得更大了,“不知先生想要成就怎样的功名?又将何种人视作‘壮士’?”

“胆气过人曰壮,堪任事者曰士。所谓壮士,自然是指有勇有能之人。以能勇匡扶天下,是我所求之功名。”

祭完故友,钟离煜怀着满腹幽思回转住处,才近家门,忽见一个陌生人在自家门口转悠。

他心中立时生出警惕。

“阁下是什麽人?为何徘徊在此?”

“在下史循。”那人一揖为礼,指着大门问他:“兄台是否认识这座宅院的主人?”

“认识便怎样?”

“你若认识他,麻烦转告,这宅子不太吉利,让他最好换个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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