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在上(67)
被子中间塌着,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一晚上,两人相安无事。
醒来的时候,白似锦发现自己的身体转了过去,身侧人已然消失。
她竟然睡着了。
接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她这一觉睡了好久。
这里地处平原,气候湿热,这间房屋是栋吊脚楼。房屋底层架空,二楼是居住的地方,这样一来,能一定程度上削弱积水的影响。
回过神后,她发觉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虽然早餐还是很简陋,但起码新鲜,比前几天的剩汤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麽办。
和沈确处理好关系,能够逃避劳动,让自己在这里安全一些。然后,等待白绍霆来救她。
想到这里,她心里愈发愤懑,白绍霆怎麽还不来?
她到底要在这里殚精竭虑地度过多少天?
昨晚的相处,她能感觉到沈确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但骨子里却透着冷漠。他愿意暂且“收留”她,不过是因为太孤独了,想找个人作伴而已。
其实......
她好像也是。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有些不寻常的事,竟发生得如此自然。
但一直待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突然,一阵声音从楼下传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你怎麽来了?”
沈确问。
“你干嘛呢?大早上刚出来没多久就想着往屋里跑。”
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沈确沉默了。
“你如果没事,下午跟我去进一批货吧。”
白似锦的心猛地一颤,她知道,男人口中的“进货”,无非是又有一批新的女孩要来到这里。
她厌恶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却又无可奈何,愤怒恐惧中,握杯子的手渐渐失力,突然,掉落在地。
沉重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沈确猛地一惊。男人微微皱眉,显然也察觉出了异样。
短短几秒,凉意瞬间窜上沈确的脊背。父亲是个什麽样的人,他当然清楚,若是他发现......
“刚刚是什麽声音?”男人质问他。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像是有电流在身体里涌动,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那是一种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
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
见他迟迟未开口,男人擡起头,朝上看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确强装镇定,“我养了只猫。”
找準了声音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看起来从容一些。
“前天晚上养的,爱乱跑。”
男人微眯起眼睛,“是吗?”
“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朝楼上走去。
为了让沈确将来成为一个像他一样杀伐果断的人,男人从小就希望他能够放下心中善念。生命而已,从上一秒的鲜活到下一秒的死亡,是一个无比短暂的过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经常会给沈确制定一些训练与测试,曾亲手教他如何将一只奄奄一息的鸟握死在手掌。
“对,就是这样。”
“是你把它杀死的。”
“是不是很容易?”
当时男人握着沈确的手,带动着他掌心用力,让沈确亲眼见证了一条生命的流逝。
他甚至逼他看着逃跑的女孩如何被弹.药击中,从满眼希望向外跑去,到听到枪.响面如死灰地倒下,这是一道极漂亮的景观。
再后来,沈确养了猫,怎麽也不舍得动手,他就亲自将开膛破肚的猫咪当作沈确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只是他没料到,沈确竟然又养猫了。
又一个“现场教学”的机会来了。
此刻,看着父亲快步向上走的身影,他惶恐地跟了上去。
监听
他屏住呼吸, 在父亲推门的前一刻,挡在了门前。
四目相接,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在沈确面前, 不怒自威。
沈确伸手, 掌心有好几根猫毛。
他面无表情地告诉父亲:“我自己解决就好,今天早上, 它的一只腿已经瘸了。落在我手上, 它活不了多久。”
沈确何尝不知,很多时候,父亲就是想要看到他冷血的一面。父亲想将他培养成第二个自己, 不停从他身上企图挖掘出更多的影子。
男人愣神片刻, 稍许, 欣慰地笑了。他满意地摸了摸沈确的头, “好,那就留给你自己解决。”
只一秒, 男人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殆尽, 神色恢複如常,离开了这里。
回到屋内, 沈确深吸一口气,方才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相信若是父亲知道他在屋里藏了一个人, 会逼他做出什麽事。
看着紧张地躲在角落里的白似锦, 他烦躁地开口:“你安分一点。”
不知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抑或是常年独身一人太过孤独, 他不想让她没命。
后来的几天, 一切好像进入了一种平衡。
她一直待在了这间屋子里,逃避劳动的代价就是无形中“囚”于这一方小天地。不过足够安全, 餐食虽简单但新鲜,能安然无恙地躲在这里,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确很喜欢做陶艺,她就跟着他一起,算是打发时间。晾干之后,沈确找来了一些染料,两个人一起上色,没几天,房屋的置物架上就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罐子。
沈确很少笑,大多时间,他都是沉默寡言的状态。
不过偶尔,他会跟她讲话。白似锦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她的事,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而她与白绍霆之间的关系,不像亲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