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词[破镜重圆](61)
沈宴宁脸涨得通红,感觉身下一股幽幽凉风,瞪他一眼,逃了出去。
戏楼的洗手间里燃着檀香,味道浓厚得刺鼻。她站在洗手台前一边洗手,一边回想孟见清家中那股清淡的老山檀。
自从上次寝室暖气坏掉之后,沈宴宁就一直住在孟见清那,期间宿管阿姨打来电话说是暖气已经修好,可以随时搬来,她支支吾吾半天说知道了,但到最后行李却搬进了惠北西街。
回宿舍搬行李那天,孟见清也在,坐在那张窄小的黄木凳上,环视一圈这不到20平的四人间,不满意的同时还不忘挖苦她。
“这床板这麽硬,你能睡四年腰不疼也是奇迹。”
“还有这衣柜,你们学校也太小气了,好歹也给个四宫格。”
“这过道这麽窄,转个身怕是要面对面来个拥抱吧。”
......
挑剔到最后,他叹一口气,发出属于他孟三少的专属质疑,“沈宴宁,你是怎麽在这种地方住四年的啊?”
沈宴宁在一旁收拾行李,听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疑惑口吻却没有生气,笑眯眯地说:“大学都这样的呀。”
孟见清长腿交叠在地上,蹙眉说:“你别欺负我没上过大学啊。”
说实话,沈宴宁对他的学历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他总说自己没上过大学,可家中书柜上摆着一张含金量惊人的海外学位证书,以及他那一口堪比本地人的流利英语让她这个学语言出生的人都自愧不如。
“话说你真的没上过大学吗?”她偏偏不信邪。
他把玩着床帘上垂下的流苏,朝她斜斜一看,玩笑着说:“这有什麽好骗人的。”
沈宴宁不信,故意讳莫如深地沖他挤挤眉,“那你家里那张学位证不会是假的吧?”
孟见清淡定瞥她一眼,起身推着她的箱子往外走,送来两个字:
“假的。”
......
戏楼里,下一出戏开场的锣鼓已经敲响,沈宴宁慢条斯理地烘干手心手背走出去。
回廊的光线很暗,她看见华今靠在窗边抽烟时,以为白日见了鬼,差点没惊叫出来。
她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时要瘦了许多,穿着简单的毛衣牛仔裤,倚在半开的雕花小窗前,眉眼里凝了许多複杂的情绪。见到沈宴宁,把烟头慢慢磕灭。
沈宴宁怔愣许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上前唤道:“华今。”
暌违已久,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这近两个月去了哪里,为什麽不回消息,以及......和梁宵一还有联系吗?
可是如今真见到了,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华今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主动提起,说今天是她奶奶八十大寿,家里人为她祝寿,请了一出戏。
沈宴宁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还好吗?”她张张嘴。
她们两个都不是热络的性格,冷风一吹,那点子重逢的喜悦也被沖淡。
华今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淡,但沈宴宁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人走茶凉的沧桑。
“我打算去美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一点都不意外,问:“什麽时候走?”
“年后吧。”华今将吹在她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眼角笑意勾人,“听说加州的阳光不错,你有空记得来找我玩。”
人就是在不断的离别中长大,没有人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守着一个人,所有的分开都是悄无声息的。
于是她将那个梁宵一要订婚的消息咽回了肚中,黾勉笑了笑,说:“好啊。”
结局已定,做再多也徒劳无功。
华今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如今她在华家举步维艰,很难有自己的自由时间。今天和沈宴宁的这番对话已经是她近期以来最自在的时候了。
散了会儿身上的烟味后,她关上窗,和沈宴宁告别。
“宁宁。”
华今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喊她的名字。
沈宴宁空芒地擡起头,看见她脸上光影半明半昧,忽而妖冶一笑,说:“你如果遇到梁宵一就替我和他说句谢谢吧。”
沈宴宁的视线聚焦在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发酸了才匆匆返回二楼戏台。
戏刚开场,孟见清已经让人温了第二壶茶,见她回来,玩味地笑笑:“我以为厕所里有个缠人的鬼把你拖住了,正打算找人来捞你呢。”
沈宴宁忽略掉他话里的调侃,皱着眉问:“你之前说梁宵一找你帮忙要华今出事那晚的酒吧监控,你有存在手机上吗?”
孟见清剥了颗瓜子到她嘴里,“要那玩意儿干嘛?”
“我好奇,你让我看看嘛。”她难得撒一回娇,他很是受用,从手机里调了视频出来。
沈宴宁立马接过,从头到尾把视频看了一遍,中途似乎是在确认,进度条停在某个地方来来回回拉了好几遍。
最后,她像是终于妥协,扯了个苦涩的笑容。
孟见清将一切看在眼里,无情地破开象牙塔的最后一道保护墙,讥笑:“阿宁,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说的是事实,沈宴宁无力反驳。恰如孟见清所猜测的那样,那晚华今确确实实是演了一场戏。
只是当答案摆在眼前时,她还是有些难过。她宁愿她那场戏是真的想要为自己图谋点什麽,而不是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祭奠那段不见天日的感情。
沈宴宁回忆起那个血腥的夜晚才懂得,那是她为自己命运博上的最后一程,是彻底脱离华家最关键的一步。
只是华今,你重获自由的代价未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