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56)
“秦予义在钢厂的轧钢车间。”洛克耷拉着眼皮,声音没有什麽起伏念着上面的信息。
接着,他眼珠向右扫去,做了一个明显的停顿动作,随后缓慢地瞪圆了眼睛,扬高眉毛,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感叹。
“商觉在……真理日报采编部。”洛克面不改色,口中的语气却惊讶夸张,“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从来没有一个外邦人有你这样的好运气,看来你得到了女王的认可。”
说完,洛克脸上的惊讶昙花一现散去,他耷拉眼尾,将那枚纸条揉成一团垃圾,随意地往口袋一揣。
商觉将洛克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站起身,重新戴回眼镜,宽阔的透明镜框盖住他大半张脸,对比之下,令他向内紧收的下颌看上去愈发窄瘦。那双含笑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隔着一层玻璃,尽管他的口中语调诚挚,听上去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我对女王陛下感激不尽。”他别有意味地对向导说。
洛克耸了耸肩,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去,对他的表面忠诚不以为意:“恭维的话要当面说才有效果。”
“承教了,很高兴能交你这个朋友。”商觉笑着目送洛克。“不知我们何时能有机会觐见女王。”
“你们明天到岗,别迟到。”洛克没有回答,掠过商觉的提问,从另一只口袋里取出一张硬纸片,又拿出一支笔,刷刷在上面写着什麽。
停笔之后,他捏着纸片,先是看了一眼秦予义,后又回身,直接将纸片递到商觉手中,“这是我的号码,你们可以用一楼的公共电话联系我。”
递号码的时候,洛克没有立即松手,而是用四四方方的纸尖点了点商觉手心的掌丘,刻意停顿了片刻,像是暗号,又像是某种暗示。
秦予义看见那小小的尖角陷入商觉平滑柔软的皮肉里,眼睛半眯了一瞬,脸色不太好看。
商觉注意到秦予义的表情,半阖着眼皮,若有所思,在洛克踏出门的一刻,脚尖转了半圈,欺身凑到秦予义面前,呼吸打在他的锁骨中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问着:
“宝贝,你好像在吃醋。”
秦予义屏住了呼吸,眼珠下移,定在商觉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商觉之前说了很多话,嘴唇发干,刚才似乎用舌尖舔润过,还潋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那双饱满的嘴唇一下子在他面前放大了,秦予义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指尖有些抖。
“没有。”他无意识地反驳澄清,可商觉却反倒靠得更近了。
对方抓着他的胳膊,仰头,伸长脖颈,似一株寻找光线的藤蔓植物,献身亲吻一般,靠近了他的耳垂。
可唯有秦予义知道,商觉没有碰他,而是很克制地拉开几寸距离,仅有呼吸挨上了他耳侧敏感的软肉。
那只是一个借位。
“错了,要说有。”
秦予义的呼吸沉了下去,他长睫一掀,撩起眼皮,越过商觉的肩头,直直撞上向导回看他们的视线,目若暗星。
戴牛仔帽的男人看清了他这幅护食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停下离去的脚步,原地欣赏了一会儿。
怎麽还不走。
秦予义目光不善地看着向导他,表情难掩不满。
没想到向导却像突然想起来什麽一样,在离他们几米距离的走廊上,大声对他们说着:
“对了,你们今晚可以好好逛一下这座城市,再好好选一个落脚地。”洛克一手叉着腰,不怎麽正经地往走廊墙壁靠了靠,伸出手腕,用指关节在薄薄的墙板上敲了敲。
“毕竟这公寓只能算个临时居所,墙体很薄,什麽都可以听清。”
话音刚落,似是为了印证洛克的话一般,他敲的那面墙里的住户,开始像唱戏一样拖长腔调,念起了一首抒情长诗。
“听听。”洛克这回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松垮的脸面挤出沟壑,嘴角边两道褶子又出现了,促狭地说,“你俩感情这麽好,应该很不方便。”
商觉退开几步,面朝洛克,秦予义看不见商觉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商觉的语调很轻快。
“洛克向导有什麽建议?”
“没什麽,我刚好在售房部兼职中介。”洛克这回彻底不再看他们,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你们考虑好了,来找我就行。”
目送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秦予义目光一凝,按住商觉的肩膀,将他推进屋内,砰的一声,迅速关紧那扇薄薄的木门。
“怎麽回事?你们……”秦予义压低了音量。
“嘘。”商觉也收起了脸上用来应付人的笑容,他走到桌前关上窗,天色变暗,商觉隐在逐步昏黑的光线里,侧脸轮廓阴影渐深。
隔着尘污白霜的玻璃,河对岸的城堡渐渐燃起璀璨灯火,光晕在玻璃上扩散开来。
“看这个。”商觉将手心的那张纸片摊给秦予义。“他告诉了我们答案。”
答案?
秦予义一愣,那张白色纸片反射窗外微薄的光线,在弱暗里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过分惨白。
他想起来了,之前商觉问洛克怎麽才能见到女王的时候,洛克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现在他清楚了,洛克不是不答,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了他们。
只见那上面很简短地写着一句话——
能抵达对岸的,只有贵族和罪犯。
极乐原野
“你怎麽想的?”秦予义琢磨着他们此行的任务,“既然秦子鹦可能出现的地方已经锁定了,不如先想办法潜入养育园调查。”
“你不觉得蹊跷吗?”商觉在落了一层浮灰的书桌边坐下,伸出右手,以手指为笔,落灰桌面为纸,在上面划了几笔,很快凭着他的印象,画了一个简化的城镇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