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76)
“因为……”诗人前额的汗珠滑落至他的鼻尖,他忽然浑身剧烈抖了一下,甩落了那滴汗珠,喃喃地说道,“在那一周里,我没有旷工记录,也照常收到了邻居对我半夜念诗的投诉……可我什麽都不记得。”
“我不信邪,又想尽各种办法自裁了几次,可醒来得却越来越快……最后一次,我在11月30号之前服下大量毒药,想着哪怕能逃避一会儿,躲过最后一遭也行,却没想到……”
罗弗抹了把脸,眼神暗淡且涣散,像是一副披着人皮的骨架。
“我睁开眼,意识回笼的时候,正被人拽开了四肢,捧着脑袋啃咬。”
说到这里时,火车头酒馆内旋起一阵萧索的冷风,令衆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伦理家艾萨尔偏过头去看窗外。南锡蜷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头,抚摸着自己的胳膊,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萨拉卢煎熬焦躁地咬着手指,安德烈脸上的神情也从茫然变为无言的肃穆。
“做不到的……”
葛尓·金抿着唇,面颊肌肉提起,保持微笑,眼神盯着侧前方:“什麽方法都试过了……可我们没那本事……中止循环,停止梦魇一般的2064……终究只能是想想而已。”
商觉神色未变,只是含着笑,对葛尓·金说:“但是我们来了。”
“我,和他。”商觉看向秦予义,与他交换了个视线。
“你们……”葛尓·金眼眸微动,叹了口气,“对啊,你们又何必受这个苦呢?如果不来这里,也不至于……”
“不,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商觉忽然站起身,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火车头酒馆的门口,拉开门,任凭风雪浇透他的身体。
很快,没有片刻停顿,商觉朝门外伸出手。
寒风灌进衣袖,瞬间将他空蕩的袖筒充盈填满。
只见他在寒风中那只愈发青白的手,轻轻将悬挂在门上的营业门牌翻转了过来。
木质门牌被风吹动,棱角、边缘不停撞击在门上,发出淩乱的哒哒轻响。
在衆人惊诧的目光中,商觉单手按在门边,脚尖掉转半圈,利落转身,面向衆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从现在起,葛尓·金酒馆停止营业。”
衆人脸色一变,目光定定地打在商觉身上。
那些眼神中有质疑、有动摇、有希冀、有不可置信……还有大量迷惑不解。
商觉毫不退避地接纳了这些眼神,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示人,笃定地宣布道:
“我会改写你们七天之后的结局。”
“不相信这一点的,只能请你们自行离开。”
“我会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商觉回头看了一眼钟表,补充道,“从现在开始。”
那些酒馆的客人们不禁再度向葛尓·金看去。
这个被当做精神指引的中年女人,却低头展露一个笑容,率先认同了商觉的建议。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重来一遍。”
葛尓·金再次擡起头时,双眸发亮地看着门口淩冽在风雪中的男人。
“为什麽不试一试呢。”
咔哒、咔哒……
酒馆里再次沉寂了下来,钟表指针一刻不停地走动着,细碎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雪的鼓噪之中。
奥德拉德克人在沉思着他们的抉择。
“我……我就算了吧……”有一个人犹豫了片刻,率先起身。
有人起头,其他心生退却的人也紧随其后。
“就七天了,想做什麽也晚了。”
“下次循环开始再说吧。”
“起码也得準备充分啊。”
“外邦人懂什麽……”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一个酒糟鼻子中年男人,他踉踉跄跄经过商觉身边,哼了一声,呼出浑浊的酒气,一脚踏出门口,口中嘟囔重複着上一句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外邦人什麽都不懂。”
啪。
商觉看着余下的几人,真心实意地弯起嘴角,重重关上了酒馆的门。
短发女人南锡依旧维持着靠在窗边,抚摸胳膊的动作;
老伦理家艾萨尔也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丽姬像归巢的小鸟一样紧紧依偎在她母亲葛尓·金的身边;
诗人罗弗眼眶泛红,放置在双腿上的双手紧紧相握;
小癞子萨拉卢抱着音响吸了吸鼻子;
最意想不到的是,第一次了解2064年循环真相的安德烈也留了下来,他沉默地看着南锡,没有逃避。
“既然各位选择相信我……”
商觉走到秦予义的身边,执起秦予义的左手,视线一一扫过自愿留下的奥德拉德克人。
在他们的注视中,商觉指尖搭在秦予义的袖口边缘,将那截袖子缓缓向肩膀的方向拽去,衣服布料褶皱堆叠在一起,越推越高。
商觉的指腹也缓缓划过秦予义的皮肤,在秦予义的手臂留下一道笔直的轨迹。
衆人只凭眼睛观察,都能看出商觉的触碰非常轻,没用什麽力度,像羽毛一样扫动。
然而就是在这样若即若离的触碰中,秦予义微微向相反的方向偏过头,抿了下唇,左臂表层隐约浮现了肤色之外的颜色。
银光忽隐忽现,衆人惊讶地在秦予义的左臂上,看见一片低调暗哑的金属色泽。
“这是……”葛尓·金瞪大她的眼睛。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曾想到人类的身体还能有这种变化。
“既然诸位选择信任我,那麽我也不妨展示一下,我放言作出承诺的‘底气’。”商觉微笑道。
“只要大家愿意配合我,我可以将你们带上一个更大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