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恨(96)
凉稀饭里掺了绿豆,闷热的早晨喝起来别提多舒服了。
郁风喝了三碗,朝菜市场上左右看了看,奇怪道:“斜对面也有一家稀饭包子,生意比这家差很多啊?”
许远抬眼看了眼对面,点点头:“是。”
“为什么?那家不好吃?”
“味道差不多。”
郁风就觉得很奇怪:“那为什么?价格贵?”
许远摆摆手,咽下一口馒头说:“门对门做生意,价格都定的一样的。”他指了指面前的稀饭,“因为这家有凉稀饭。”
郁风:“就因为凉稀饭?”
“是啊,对面也想卖凉稀饭,不过要不就是冰的要不就有点发酸,估计是放冰箱里冻过,或者提前一天熬好,隔夜就酸了。”
“那这家?”
“我半夜下来偷看过,老板两口子每天晚上三点起床煮稀饭,等它自然晾凉,六点开门做生意正好。可能对面那个婆娘比较懒,起不来吧哈哈哈。”
“三点?”郁风对这个起床干活的时间感到吃惊。
“三点有什么稀奇的,我原来在乡下,到了茶叶或者水果采摘季,农民半夜起来抢摘的多了去了。
今天也就是休息不做生意我才起来晚了,平时比他们晚一点,我四点起来做准备,赶着做你们学校七点上学那一波生意。”
郁风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说:“以后早上我帮你。”
许远把碗举起来喝干了稀饭,笑道:“你算了吧,专心学你的习,你这种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干得来个屁。”
郁风不服:“说的什么基霸话,难道我是没吃过苦的人?”
许远:“那倒不是。你和我不一样。”
郁风:“哪儿不一样?”
许远:“哎呀怎么说呢,你读书这么厉害,以后能当科学家、当大老板、当人上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上。”
许远表达能力不行,心里有一些的想法和道理,但是没有办法头头是道、铿锵有力地讲出来。但他始终记得杨刚以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具体说了啥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不要烂在不好的环境里。只有英雄可以不问出处,狗熊一辈子都带着狗熊的印记。
许远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不怀任何憧憬,但是他相信郁风绝对可以。
郁风跟他争辩:“社会主义没有‘人上人’。还有,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是没意义?我帮你为什么算‘没意义’?”
这种问题许远怎么可能答得出来,连回怼都不知道怎么怼,已经不想跟郁风继续聊下去,于是嘲讽:“懒得跟你说。书读多了的人废话真多。”
郁风还想说什么,许远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去付钱了。
“我不回屋了,我去车站坐车回渔凼镇,你吃完早饭自己上楼。”
郁风咽下刚才的气闷,瞪着他说:“我也要去!”
第51章
这一趟回来是帮着搬家的,把瓦房里的两张床和一些桌椅搬到不远处的安置房里。听许多于在电话里说,安置房和几栋商品房在一个小区里,只不过商品房靠江,修得更高,安置房在它后面,只有六层高。
许远见到许多于的时候,先吓了一跳。她瘦小得可怕,许远记得半个多月前回来送钱那一趟,她还没有这么瘦,现在她和陈春芬站在一起,倒像一对一起病入膏肓的母女。
许远不禁问:“姐,你吃饭了吗?”
许多于在收拾瓦房里的七零八碎,闻言说:“今天早上太热了,没吃下。”
许远于是对郁风说:“你去街上买碗凉面回来。”
郁风点点头去了。
许远走进屋里,四处打量一下,问:“这几条凳子还要吗?”许多于说要。
许远把几条凳子架在一起,用麻绳固定,然后扛到肩上运到安置房里去。
运完凳子回来,发现郁风也回来了,在房门口杵着。
许远:“面呢?”
郁风:“拿进去了。”
“怎么站门口?”
“等你。”
许远看了看对面的筒子楼,墙上也刷着几个“拆”字,不过原来郁风家住的那间房里明显还有人住,门虚掩着,小阳台上的灶台上放着一副碗筷,竹竿上挂着几件夏衣。
一切依稀没有变过,细看又是陌生的一切。
两人沉默着看了一会儿,郁风转头对许远说:“走吧,还要搬什么?”
许远:“床。”
走进屋里,看见许多于正在收拾床上的铺盖,许远说:“姐,我来吧,你去把凉面吃了。”
许多于:“我不饿,你们吃吧。”
许远摆摆手示意别让了,“我们吃过了,就是给你买的。”
许多于依言去房外吃面,不过她刚打开塑料口袋,闻到浓烈的葱姜蒜、酱油醋的味道,就弯腰吐了起来。
许远走过去看,“你怎么了?生病了?”
陈春芬闻声慢吞吞走过来,说:“她病了。”
许多于吐了两口好像就没得吐了,弯着腰干呕,脸色泛红。
许远狐疑地看了陈春芬一眼,又看向许多于:“姐,还能走吗?我带你去红会看看。”
许多于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没事的,不用看。”
陈春芬又说:“不用看,女人病,过了就好了。”她因为生病,中气不足,说话语调像念经似的。
许远还要说什么,郁风忽然拉了他一把,凑到他耳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你姐是不是……怀孕了?”
许远错愕,下意识看向许多于的肚子,她整个人都很瘦,肚子那块也看不出任何凸起,他不确定地望着许多于问:“……是吗?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