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讼师日常(55)

大概是俗世里的记录，进了仙门后，有些非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没能记录迁移。

陈喻道：“这是你本来的样子？你一直在模仿你姐姐？”

方晴冷哼一声，已示默认。

有人出于假想的陪伴，会扮演某个想在一起的人；有人出于憧憬的喜欢，会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陈喻不知方晴从何时起开始模仿林歌，也不知其为何突然不演了。

他目测谢更阑眼下还能压着姬溟打，心里松下半口气，指了指空中只看得到虚影的姬溟：“你跟他一样，想杀了我，为你姐姐报仇？”

方晴冷笑声更大：“我还不至于蠢到连谁杀了姐姐都不清楚。”

其实姬溟也没有不清楚……陈喻把话咽下去。

剑风凛冽，刮得竹竿旁的两人头发乱飞。

方晴有发丝被风挑落下来，她半闭着眼，以免发丝落入眼底。一时的沉静又有了往日模仿林歌的色彩。

但她的嗓音如此低沉，听不出一丝温柔的味道：“李桓罪该万死，我只想看到他死。姬溟能杀了他，我就可以帮姬溟。”

陈喻记得，李桓是林歌的师尊，林歌死后，是李桓来领的尸体。

但李桓不是阵术师。

他明知徒弟的阵术师天赋，却不肯放徒弟另投他门，甚至放言，如果林歌要走，他有的是办法让阵术师协会不接纳林歌。

林歌天性里有些软弱，又从小被教导要尊师重道，便从没提起过要去别的阵术师处学习。

她的一身所学都源于自己。也因此，她在协会受到的每一句赞赏，只会让李桓更加嫉妒不满。

再后来，归一案发生。

林歌成为兇手目标。

陈喻想救她，躲在暗处的李桓却想害她。

自林歌学习阵法，李桓也摸索过一些阵术。

他没有林歌那样的天赋，半吊子的阵法维持不了几息，在顷刻间轰然崩塌的场景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但他也在失败的阵法术中，学会了一些东西。

陈喻和兇手对决时，他利用他的所学破坏了林歌的阵法。

而他破坏后的阵法，阴差阳错构成杀阵，若非柳宿及时赶来，林歌的尸身和陈喻都将湮灭于此。

“他这样的人，一剑穿心而已，太便宜了他。”方晴冷淡地发表感言。

没想到兇手后面还有兇手。

陈喻回忆起三百年前崖底阵纹滔天的杀意，仍有点后怕。但他确实从没想过为何阵法会突然失效、又突然以另一种姿态运营。

阵法布局出错导致的翻车后果并非没有历史记载。

倒不如说，再厉害的阵术师，紧急状况下都有搞错的可能。

因此，陈喻和柳宿都没对突生的变故考虑太多。

陈喻沉默太久，方晴懒得管他，自顾自道：“我本是散修，只与姐姐来往。姐姐生前，我便讨厌李桓，她过世后，我不信她如此大意，便怀疑起李桓。听闻李桓与王闵相交甚笃，我拜入王闵坐下，打探李桓情况，机缘巧合，听到李桓对王闵道出了真相。”

猜想成真，方晴当时便想杀了李桓。但理智告诉她，她还做不到。

她需要时间成长，需要时间布局。

可尚未修炼成足以杀死李桓的阵术师，王闵死了。

王闵离席未归，方晴被差去找人。而后，在柳青崖的门口，找到了将死的王闵，以及提着剑的姬溟。

姬溟的剑在滴血，血腥气里混入平沧剑的剑气。

他被目睹了杀人现场依旧不慌不忙，在王闵脸上画下与姬潭如出一辙的血眼泪后，撩起眼皮看方晴。

姬溟，或者说那时更应被称为邵洺。邵洺五官柔和，冷漠时也缺了分杀气。

方晴便莫名缺了三分恐惧：“你要杀我吗？”

剑上的血逐渐蒸发，邵洺握着複又干净的灵剑，问方晴：“你认为呢？”

师尊的呼吸声孱弱到即将停止，方晴不慌不忙道：“我可以死，但我还有一件一定要去办的事。”

邵洺下颚微擡。

方晴道：“我得杀了李桓。”

邵洺扫了她一眼：“你修为不够，做不到。”他忽而微笑，“但我可以，我来杀了他，你打算帮我吗？”

在生死之际反转，还得到突如其来的帮手，方晴眼睛都睁大了：“为何？”

“因为我本来就打算杀他。”邵洺心情不错，“我也有想杀的人，可惜他藏起来了，要靠杀了李桓他们才能引出来。”

该说是狂喜吗？遥遥无期的複仇近在眼前，方晴心跳如雷：“我可以帮你！我是阵术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能帮你！”

邵洺瞥向王闵。

她朝方晴伸出的手逐渐僵硬。

她该是失望且害怕的，自己的徒弟似乎对她的死亡没産生一点伤心的情绪，还与杀人兇手有说有笑。

邵洺双眼一弯，眼神寒冷。他对方晴道：“那你的师尊……”

方晴也看向王闵。

接收到徒弟的目光，王闵暗淡的瞳孔里迸溅出一丝希望。

“死了便死了吧。”方晴道。

没有感情的声音彻底击碎王闵所有想法。

“李桓跟她说我姐姐是如何死的，她就回了这麽一句话。如今，也该轮到我回给她了。”

第 32 章

王闵死不瞑目。

方晴描述结局时，畅快一笑。

陈喻用声纹刻下最后一个字，手都在发抖。

——在和姬溟一战时，他已榨干灵力，四周拼拼凑凑搜集来的灵气本该先滋养枯竭的经脉，却被他强行调用到一字诀上，抽干的经脉大约已干得发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