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礼(3)
推开包厢厚重的大门,高中同学已经到齐,听见响声,齐刷刷的看过来,却在看见眼前这人后,鸦雀无声。
即使很多年没见,但她的长相,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周芜很漂亮。
很张扬的漂亮,不经意望过去,却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很白,是那种不健康的白,白的都略显病态。眉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鼻尖处那颗小痣也恰到好处,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干净,温柔似水的气质。
个子在女生中应该算高,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字领的米黄色连衣裙,泡泡袖裹在肩上,锁骨前坠了条项链点缀。
那项链的款式很别致,细长的银色链子,配了个星星款式的银饰,很简约的搭配,中间却放了颗花里胡哨的纸星星。
进来后,她简单扫了一圈已经落座的那群人,高矮胖瘦,模样都没什麽变化。
骗人的。
周芜在心里自嘲,心想果然是安慰吧。
说不上是什麽感受,只觉得心口那个位置麻麻胀胀,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
高越天情商很高,受不了尴尬气氛,第一个反应过来,咋咋呼呼的拉她入座,调侃的笑着,“你们一群人干什麽呢?高中的时候还没看够?班花大驾光临,今天怎麽迟到了?不为难你,也不让你罚酒三杯了,坐坐坐。”
菜已经上齐,她刚坐下,一群人很有默契的拿起筷子,极有节奏感的夹菜。
周芜的心情被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搅的乱七八糟,没什麽胃口,象征性的夹了块黄瓜嚼了嚼,酸味很重,就着纸巾吐掉了。
衆人都吃饱后,开始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比如毕业后去了哪个学校,现在是做什麽的,有没有结婚生子。
这项活动周芜没参与,觉得这些话题无聊,也懒得去附和那些假意的恭维和寒暄。
酒过三巡,高越天故作神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卡牌,站起身,笑得狡诈,“来来来,回忆一下青春,来玩局真心话大冒险。”
缄雀包厢设计的很神奇,角落处有个并不明显的暗门,伸手推开,就是一间KTV包厢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瓜果饮料,麦克风孤零零的躺在茶几的一角。
喧闹的口哨声中,一群人闹哄哄的走进去,聚在一起,开始转酒瓶。
周芜被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听着不知哪个男人鬼哭狼嚎的歌声。
她一个人缩在角落,觉得空调风有些凉。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条毯子,盖在腿上,漫无目的的游着神。
周芜没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枪,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酒瓶恰好转到她这里。
她脑袋还是晕的,一个女生便笑嘻嘻的凑过来,手中拿着把卡牌,问她,“来来来,班花小芜芜,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懒得动弹,周芜没多想,揉着太阳穴,选了真心话,随便抽了张。
卡牌后面的图样很好看,各种各样的曲线弯弯绕绕,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人都挺激动,闹哄哄的叫唤着,“什麽啊,抽的什麽?”
刚刚凑过来的女生和她并不熟,在同一间教室的那几年二人几乎没什麽交集,似乎只记着她的名字,和那小巧的巴掌脸。
巴掌脸大眼睛的姑娘叫纪忆。
为了满足周边人的好奇心,她抽过那张牌,念出了上面的字,“来来来。”刻意清了清嗓子,卖关子一样,“请听题,你有没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天没动静。
纪忆有些疑惑的擡头看过去。
周芜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过了很久,扯了扯唇角,“其实也算不上什麽秘密。”
她整个人陷在昏暗的光里,伸手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一用力,星星银饰被扯下来。
周芜擡起眸子,挺平静的说。
“我暗恋过年级第一。”
严柏礼。
墨迹
这麽多年,这件事终于被衆人知晓。
迎着周围人较为惊异的目光,周芜垂下眼睛笑了笑。
第一次有那麽真实的感觉。
好像喜欢你这件事,不再是秘密。
话音落后,温凉的声线听起来舒缓,尽数落入耳中,引得包厢内一阵哗然。
“年级第一?谁啊?我怎麽没印象?难不成经历社会的毒打后我失忆了?”
“老年癡呆了你,年级第一,咱们班的那个。别瞪了,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严柏礼。”
“严柏礼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着呢,刚升高三没多久,他嫌命太长去找校外混混打架。人家混混哪愿意啊,两三个人按着,硬是让他跪在地上,一拳一拳给打死了,当时隔壁班一个男生还录了视频,传的整个一中都是……”
“啊啊对我有印象,视频太吓人了,我还没点开就给删了。那事闹得可大,当年我叔就是判这个案子的,那混混未成年,好像被判了15年来着。”
……
说什麽的都有。
讨论声如海水般灌入口鼻,鹹腥难忍,席卷了整个人。她攥紧拳头,骨节泛白的明显,胸口一起一伏,耳朵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唯一的感受,就是觉得窒息。
周芜的嘴唇动了动,星星银饰被紧紧攥在手里,感受不到痛意。
尖锐的五个角极锋利,轻轻一划,便是一道口子。血滴滴答答的往外流,在流光溢彩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怪异。
好半天,她才艰涩的从口中说出一句,“严柏礼,死了吗。”
纪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话时自己都愣了半天,“你不知道?就你刚转学那会,他跑去找校外混混打架,硬是被人用拳头活生生打死了,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