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礼(37)
这似乎又代表着,周芜慢慢的,潜移默化的,将他们两个从她的生活里挤出去了。
像挤牙膏一样,一次出来的虽然不多,但时间长了,日积月累,慢慢的也就完完全全挤完了。
*
许汀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放下茶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拿出做家长的姿态,静静的看着她。
周芜回了一趟卧室,扔下包,开了空调,关上门后又走出来,视线并没有分给沙发上的女人一丝一毫。
只是在坐到旁边那个单人沙发上时,不鹹不淡的问了一句,“怎麽突然回来了?”
女人莫名的愠怒,语气也重了重,“我不能回来?”
这句话带着刺,细细密密的扎在周芜身上,“不是。”
许汀兰移开茶杯,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捣鼓了半天,最后弄出来一张照片,将电脑屏幕移了个方向,对準了她。
周芜没跟她坐在一起,隔了一段距离,看了好半天,才明白了许汀兰这次回来的目的。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照片里的主角是她自己和严柏礼。
拍照的人很聪明,刻意的避开了严柏礼的正脸,将摄像头聚焦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使得整个场面都有些暧昧。
应该是那次运动会的时候,两个人走了近路,林荫小道,光线很好。
明明是很正常的同学友好相处的景象,这张照片的角度却拍的非常刁钻,好像他们两个在做什麽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场景不知道被谁拍下来,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传到了许汀兰手上。
女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芜的表情,率先开口,“没什麽要解释的吗?”
周芜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挑开了盖在这件事上的布,“你想问什麽就说吧,不用这麽拐弯抹角。”
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僵,剑拔弩张。不像是亲母女,更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仇人。
许汀兰深吸一口气,也不再藏着掖着,“你谈恋爱了?”
周芜倒不着急回答,反问回去,“你怎麽想的?”
“这张照片是你们数学老师给我发过来的,说什麽你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谈恋爱,成绩不怎麽样,不学无术。”
“所以你信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个年纪应该干什麽?你成绩不好,行,我理解,我这些年因为成绩的事责骂过你吗?我不求什麽,我只希望你乖乖巧巧,做好自己现在该做的,安安静静的当个普通人,平平稳稳的度过你的高中生活,怎麽就这麽难呢!”
“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这麽多年从没回来陪过你,但是我也在尽力弥补。这麽些年,我少过你衣服,少过你钱吗?”
周芜听了好半天,轻轻的啊了一声,“那你就是信了。”
女人激动的又要开口,垂在青绿色旗袍旁的手紧握,嘴唇上下碰撞,却被周芜打断。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你欠我什麽?你哪里欠我?你只不过是不回家,不管我,不爱我罢了。妈,你从来都不欠我,至少我是这麽觉得。”
女孩眉眼间带着戾气,语速很快,咄咄逼人,“好,既然你不回家,不管我,不爱我,我不怪你,我通通原谅你。”
“但你凭什麽?你凭什麽认为,抛弃了我,再朝我招招手,我就会像狗一样屁颠屁颠的爬过来,重新听你的话?你凭什麽认为我现在就应该乖乖站在这里,听你对我痛骂指责?”
说到这,周芜只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凭什麽……”
沙发上的女人没想到会闹得这麽激烈,哆哆嗦嗦的收起平板电脑,狼狈的拎起包,仓皇而逃。
又是这样。
每一次吵架,许汀兰都是这样。
她总是在面对和逃避中选择后者,却丝毫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随着门砰的一下关上,周芜整个人腿一软,跪坐到地上。
她就这麽呆呆的坐在那,看着墙上的表一晃一晃。许久,她埋下头,捂住了脸。
压抑的哭声回蕩在客厅,有后悔,有自责,有绝望。
哭了好半天,眼睛都红肿,她才慢慢悠悠的站起来,高瘦的身形有些晃蕩。
周芜慢吞吞的打开了冰箱,从最里层摸出三四瓶啤酒,很重的把门阖上。
阿姨买的啤酒是拉环式的,用不着起子,很省事。
生理期给肚子带来的剧痛抛在脑后,周芜伸手开了一瓶,气泡涌上来。
报複似的,拿起一瓶仰头灌下,空瓶子扔出去很远。撞到椅角上,瓶子凹进去一个坑。
直到所有的瓶子都喝空,晕晕乎乎的感觉顺理成章的找上来,伴着生理期肚子的疼痛,混杂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
周芜的酒量好不到哪去,平时也不喝酒。冰箱里那几瓶是家里的阿姨吃饭时就着喝的,一次只喝一点点,她说解暑又凉快。
冰啤酒这种东西,不仅解暑,还解烦恼。
一瓶下去,晕晕乎乎,什麽都忘掉。
周芜应该是朦朦胧胧睡了一觉,十二点左右从茶几上醒来,有些烦躁的拨了拨粘在脸上的发丝。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她摸索着手机,打开和星星的聊天框,慢吞吞的打了几个字。
玻璃:【我现在给你打电话的话。】
玻璃:【算骚扰麽。】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周芜等的不耐烦,直接甩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对面接的很快,恰巧,他的消息弹上来,挂在屏幕最高处。
[星星]:【不算。】
独爱
严柏礼接到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他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没干,湿哒哒的搭在额前。随意穿了件灰色短袖,时间有些久,被洗的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