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礼(74)
电话打到了严柏礼这。
男人的声音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指责道,“奶奶去世了为什麽不告诉我?那是我妈!我是她儿子,有权知道!如果不是养老院的护工告诉我,你还準备瞒我到什麽时候?!”
即使没开免提,叫骂声一字不落,传到了周芜耳朵里。
严柏礼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似乎不想在周芜面前失态,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那些话还是清楚的落入耳中。
少年似乎在极力克制,压低了音量,声音是嘶哑的。
“你也知道那是你妈?你当年闪婚开着车就跑,把一个将近六十多岁的老人留在家里,想没想过那是你妈?”
“告诉你?告诉你什麽?告诉你现在这个房子的主人死了,你好回来把卖掉,捞一笔钱然后甩手走人?”
“我原本是準备瞒到你死,再亲口告诉你,让你愧疚,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这种人,又怎麽可能会愧疚。赌博,家暴,抛妻弃子,你不是做的很擅长?你哪一次有过愧疚?”
语速很快,却句句都将刀插进了严侃的心窝里。
严侃自然是一句话没敢反驳,急匆匆的说有事,狼狈挂了电话。
严柏礼呆在卧室里,好半天没出来。
周芜没去催促,她能理解,也知道人在濒临崩溃的时候,需要自己去调理缓和。
她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将暗,严柏礼从卧室出来。
应该是用冷水洗了把脸,鼻尖被冻红,额前的碎发上沾了水,顺着发丝落下来,再滴到地板上。
周芜手里的橘子剥了一半。
严柏礼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但是有话要说,複杂的情绪藏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
女孩的眼睛黑沉沉的,低垂着,却能捕捉到细碎的光影。
她安静的等着下文。
最后只等来一句格式化的“谢谢”。
周芜被气笑了,往嘴里塞了半橘子,酸甜适中,“就一句谢谢?”
严柏礼坐在单人沙发上,轻轻擡了下眼,没说话。
“我差点因为你挨了一巴掌,一句谢谢肯定是不够的,我要实际行动。”周芜试图缓和气氛,让他从悲伤的情绪脱离,缓和过来。
严柏礼这才擡头看她,呼吸凝窒,眼中像是有滔天巨浪,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翻滚着,“什麽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这一话题是随便扯的,周芜也没想好。但考虑到好不容易有一次跟他提要求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然后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先攒着。”
严柏礼从茶几上拿了水杯,“好,保质期到暑假结束。”
“?”
“为什麽还有保质期?不带你这样玩的。”
“那你想怎麽玩?”
这句话有歧义,周芜避开这个字眼,“万一我暑假结束也没想好呢?”
回答毫不留情,“那就过期作废。”
“……”
可能是她的表情实在太僵,就带着些一言难尽。严柏礼终于忍不住,眉眼挂上笑意,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
终于。
周芜松了口气,情绪也算是缓解了的。吃完最后那瓣橘子,擦了擦手,今日任务到此结束。
她準备收工回家。
站起身,同一时刻,严柏礼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
严柏礼:“我送你。”
周芜拿着车钥匙在手中把玩,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得了吧,以后起早点,学着自己做早饭。别告诉我你不会洗衣服……万一到时候一个人不习惯,影响了你的成绩,老崔得伤心死。”
话音一落,严柏礼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没再坚持,应了声好。
周芜走出门的同时,吹来一阵风,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她今天穿的单薄。烟粉色毛衣,下身穿了条白色长裙,到脚踝那个位置。运动鞋是为了防止跋山涉水,在路上累死。
穿越之前再加上过来的一个生日,周芜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六岁,对穿搭这方面也有了些技巧。
打扮看似随意,却到处藏满了小心机,又不会让人感觉用力过猛,穿着也舒适。
她开始思考自己若是穿越回去,可以去当个自媒体主播,专门做穿搭分享。
这个想法刚冒出个头,周芜自己都有些发愣。
已经好久没提及穿越这个字眼。
周芜不知道,自己如果穿越回去,生活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一地鸡毛,让人感觉枯燥乏味,她会不会选择再来一次。
这个答案并不明确,周芜没有深入想过,一时间也回答不了。
另一个想法随之冒出来。
如果穿越回去,严柏礼依旧不在人世,为保护她而死。她又愿不愿意再次经历这种煎熬和痛苦,再来一次。
她愿意。
即使不被父母疼爱,即使成绩不如意,即使家中乱斗一地鸡毛。她也愿意再来一次。
绝不犹豫。
擡头望去,天上有星星在闪。
我穿越过来的使命,愿望,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拯救你。
拯救那个深陷泥潭,卑微清冷,甘愿为她放弃自尊,死在别人拳下的严柏礼。
但从始至终,爱她的,保护她的,默默注视着她的。
只有严柏礼。
邀约
之后的生活就很简单了。
清晨八点,窗帘準时被扯开,阿姨开始掀被子,催她起床,嘴里念叨,“开学就是高三的学生了,我的老天爷,怎麽没有一点紧迫感,天天早上睡到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