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夏日的黄昏(33)

季巧云出来将行李箱往前一推，“拖着，”

而后扭扭手腕抱怨，“有水吗。”

刑非也勉强用身子挡停住，“有的。”

递去一瓶，能明显感觉她压了一句话。

她又递她爸一瓶，季巧云喝着水回头，“你爸又是拖又是拎的，你就不能帮他拎一个？这麽自私。”

刑非也：“……”

防不胜防，这话让她在这说了。

“我来吧。”许肆从不远处快步过来，离近时被季巧云拦住，“哎？”

她捏着许肆手臂往帽子低下望，“这不……小肆吗，都长这麽高了？”

“啊，阿姨好。”

“欸好好好，”

她回身示意刑梁，“大马路上遇着都认不出来啊？我们走的时候他才多高。”

她比比自己腰线，“有这麽高吗。”

刑非也：“……”

走的时候人十六，才到她腰？

“……”

“是，现在小孩儿发育都好。”刑梁笑笑，却没听出什麽夸奖的意思。

许肆接过刑非也手上小包，顺便接过刑梁的行李箱，“叔，我来就行。”

刑梁又笑笑，“行欸。”

而后挪开插在他跟刑非也中间。

“……”

季巧云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许肆，笑得一脸母爱，“小伙子真帅啊？越长越白，这眉眼，啧。”

许肆倒没不好意思，被夸多了对于“帅”“英俊”“潇洒”之类的词都会免疫。

他表情一切自然，笑也风朗。试想一个长相狼系尖利的人风朗地笑起来。他得多讨好对面的人。

“阿姨，我也刚拿到驾照，来的时候非也开的，回去我开吧，过过瘾。”

“是吗。”季巧云被那一声“阿姨”甜得魂都要飘，“行欸，你想开就你开。”

而后她靠到许肆身边不住打量，“不知道我家小掌还有这麽帅。”

“有。”许肆沖她笑，“刑掌弟弟越长越漂亮。”

“是吗。”季巧云别提有多高兴，也不知道是听刑掌长得漂亮高兴，还是漂亮男孩儿一口一个甜嗓让她心情愉悦。

中间隔了人，不然刑非也真想给某人来一句，“谢谢，辛苦了。”

到家许肆辞别去补觉，刑掌听着声儿就钻出来，“妈——”

撕心裂肺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想你啊，你终于回来了。”

季巧云掰过他脑袋看，“是不是帅了，嘿，来来来，你看我儿子是不是帅了。”

刑梁跟刑非也一同搬进行李，整个家都充盈了，莫名，也陌生了。

“帅，越长越帅。”

刑非也不便同他们一家三口待着，极容易两句话漏洞被质疑，早前刑掌由许肆收买，说叔叔阿姨到家不告状，下回家长会他去开，达成协议，她现在只要不惹人，听声儿做事，就不会出事。

“这锅髒成这样不能伸个手洗啊，这做出来的东西拿给我儿子吃？能吃？！”

却没想过事会主动找上她。

房门敲得震天响，恐怕楼上下都听清楚，“刑非也你给我出来，这锅铲都鏽成这样你买个新的会死吗，一个月给你那麽多钱钱拿去干嘛了，连个锅铲都买不起？”

刑非也前两天刚把家大扫除一遍，处处收拾干净确保挑不出一点毛病，却没想被她在锅上做文章。

她所谓的髒，不过锅把上有些残留的油烟痕迹，纹理里坑坑洼洼洗不到。

至于锅铲，不鏽钢锅铲会生鏽？

她开门，一个巴掌毫无预兆，毫不留情，“啪”一声将她扇懵在原地。

已经六七年没挨过打了，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火辣辣的疼了。

“你怎麽看的家，怎麽看的家！他不是你弟吗，你一个月拿那麽多钱，就这麽照顾他？”

她把锅铲戳到她肩膀，“你自己看看，这髒成什麽样了，能用吗，能用吗！”

刑非也眼泪被扇出来，控制不住也不是她有意要流，就那麽水盈盈充斥她眼眶。

刑梁一如既往对此视而不见，端坐沙发被刑掌缠着分享游戏战绩，温和低沉的笑不时传过来。

刑掌就更不会在意她，恨不能她被多扇两巴掌。

唯一在意她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许肆。

玄关传来门锁响。许肆本身没她家钥匙，前两天特地配了把备用的放那。

他们都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幕发生。

“阿姨阿姨。”许肆腿长步子也快，钥匙响尚没褪去，他人已到跟前，“不能这麽打，好歹成年人了，讲道理都听得懂。”

他护在刑非也身前，把她往后推。

季巧云对事不对人，这事真让她气，“小肆你也在我家吃饭吧，这锅铲鏽成这样做出来的东西你也敢吃？”

“是是，你看我，”许肆后脑勺都在懊悔，“都没提醒她换，每天尽忙着接送刑掌，来往驾校学车了，没顾上。”

季巧云：“……”

“行行，你们是皇帝老爷，你们事多，你们忙。”

她转头呵刑梁，“去超市买，买十套。”

刑梁始终听着动静，只不过不轻易有反应罢了，他当即起身，二话不说拿钥匙出门。

一个家经历多年而不散，一定有它自然的相处模式。

他们家的模式就是，她妈最大。

许肆笑咪咪哄人，“阿姨别气着了，那刑掌弟弟一天三顿都在学校吃了，哪儿还吃得上非也做的饭啊，”

他把人哄到沙发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离开前顺手关掉刑非也房门，“您看您这麽漂亮又这麽大方，一个月给小几万，家里哪还用得着开火，锅铲鏽了说明好久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