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花旦(40)
这话是对着秦羽织说的,哈利却听不出来,道:“我们都知道他是最忙不过的,几次去公司找他打球都被秘书揽在外头,你也不必拿来炫耀。”
“不过说回来,他却有时间陪佳人,听闻前不久才从天津回来,几时去的也不说一声,我一直很空閑。”
见大家都不说话,忍笑而已,只秦羽织有些不自在地用餐具揩一块蛋糕上的奶油,片刻,忽反应过来什麽:“不会吧,竟是你?”
远处有人叫:“文熙,来一下!”“我该走了各位,尽兴。”“我们一起。”哈利自告奋勇,逃得比谁都快。
一时,又剩下秦羽织一人,所幸此地再没人认识自己,也不必和谁寒暄。
走走停停,宅子是不显大的,真当逛起来,内有乾坤。前院特意请人用钢琴和小提琴合奏助兴,后院亦有支乐队,取悦一小丛听衆,两处是互不干扰的。
她从走动的侍者手中接过果汁,立在一处,回眸,瞥见名丽人,凭栏微笑,那目光正是在打量自己。
秦羽织感叹陆家竟把她给请来了,方才两人目光相遇,对方这会子走来,下巴单点远处的黑色铁门和严防死守的警卫,笑道:“没有记者还真不习惯。”
电影明星黛乔,比起戏台子,这两年倒是更乐于活于应酬里。
秦羽织没有在私下的场合遇到过她,不过黛乔名气很大,走到哪里都有记者围堵,这里也有很多人认得她。
“这首旋律熟悉吗?”黛乔悠然道。
经她一点,秦羽织才听出单拎出钢琴曲是沈贺文经常弹的那首。
黛乔目光轻飘飘扫到她脸上,停住:“也是我的最爱。”
原是来者不善。
诚然,她这是炫耀,明明白白的炫耀,像在说:“你知道的不是秘密,而我知道的并不止这些。”秦羽织却想:“如你能说出‘你对他一无所知’才更杀敌一百吧。”
“第一次听到它,在游艇上,”黛娇的声音轻柔,贴近秦羽织耳畔,像阵微风划过,樱桃的馨香,作为唇脂却太腻了。
“你呢?”她问。
“学校。”秦羽织道。
“学校?学校哪里?”
“礼堂。”
“他在礼堂为你演奏?”黛乔啼笑皆非,怎麽可能相信。
秦羽织笑一笑:“为什麽非要是他?开学典礼上,我的室友作为表演者为大家演奏。”
黛娇意识到被耍了,脸色沉了有一会,什麽话没有再说,扭头走开。
陆文熙从旁边闪出,一手撑着下颚,掩住唇角:“亏我担心她找你不痛快,倒是低估了你,看来气人这点上你是得到沈贺文真传的。”
秦羽织摊摊手:“我可什麽都没做。”陆文熙叹为观止:“就连这点也像。”
……
小厅内,新娘子换完装正在陪客人。
锦华朋友虽多,泛泛之交也不少,小姐夫人们一人长了八颗心八对耳朵,心口不一,陪起来很是费神。
锦华坐在中间,应酬得滴水不漏,她忽捉着程太太的手呼道:“哗,这麽通透一翡翠镯,市面上可不多见了。”又敛起赵太太的腕子道:“看看赵太太这皮肤,走出去说只有三十岁也是有人信的。”
赵太太乐不可支:“哪里就那麽夸张,比不得程先生懂得疼太太。”程太太道:“哪能呢,他疼我,是因为太閑啦,赵先生可是位能人呀。”
如此,话题自然流到别人身上,也就不再关注陆家给了朱家多少的彩礼,朱家为锦华备了多少嫁妆。
黛乔原与这里的所有人都称不上之挚交,可活跃气氛这事儿上,她乃当仁不让,当下大大方方站到场子里,道:“前头男宾都开始敬酒了,咱怎好被比过去,也乐起来吧,这厢不才,献唱一首罢。”
锦华道:“我当真荣幸之至。”
黛乔唱完,程太太又来了段黄梅戏,她原就是戏班子里挂牌子的,并没觉得不光彩。黛乔转向秦羽织,像是没与她见过的样子:“这小妹妹看着眼生,是新朋友,我见你往那钢琴看了两眼,要不要弹上一曲?”
这下子,秦羽织成了目光交彙处,原来黛乔这女人在这里等着。
黛乔料定秦羽织不会弹,可偏偏沈贺文教过她,虽弹得不好,却愿意一试,她当下说好,起身向钢琴走去。
朱锦华感激地看她一眼。
黛乔的脸也不过沉了一下子,听到那并未‘出师’本事就乐了。
秦羽织奏得太差劲,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嗨,忙于学习,回家都少了,哪来的时间练习,对于初学者而言,一周不碰琴键,双手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
在场聚了一小波观衆,有人偷笑:“这是谁?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却觉得非常可爱。”
“并不,曲不成调,毁了艺术家的杰作。”
太太怪丈夫不解风情:“她很勇敢,这是送给朋友的新婚礼物。”
太太并不是现场唯一懂得欣赏的人,锦华自然也懂了,秦羽织别过头沖她微笑。
陆文熙走来立在妻子身边:“在做什麽?”
“我们会幸福吧。”
“怎麽突然问这个,”陆文熙认真凝她一瞬,“我保证。”
当秦羽织目光回落,琴键上多了一双手。不知道在何时,沈贺文悄然无息坐到她身边,与她合奏。
观衆大气不敢出地欣赏着。曲子被挽救了。
她用仅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沈贺文,你真的很喜欢出现在别人身后,我迟早会被你吓出毛病。”
她说得是在王家那次,他俯身指挥她一万两万要吃,上家刚扔出那张别碰,彼时她可是真心慌了,把手里的一万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