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柔(79)

人间热闹，没有四处飘飞的灵雾，没有各式罕见的灵兽，空气不似宗门总是甘甜清新，掺杂着浓浓烟火味道。

此处人也与宗门不同，喜怒悲欢，随处可见，不似宗门内大家千篇一律的无所求，唯有求道的样子。

知摇身处其中，感觉体内一直沉寂的血液跟着鲜活起来，仿佛今日才真的活了一次，感知到了真实的世界。

她拉着云行穿过人群小跑到卖面具的摊位前，拿起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面具，又拿起个眉清目秀的仙君面具在手中比较。

摊贩说，“姑娘买一个吧，今夜驱除邪祟，大家都会戴面具，这两个还是我做的最好的。”

知摇还未说话，旁边就有只似是沾染仙气的手伸出，将一锭银放在那摊贩面前。

“这是什麽？”知摇盯着银子问。

云行答，“人间的灵石。”

知摇将仙君的面具戴在云行面上，“云行仙君，真合适。”

后又将妖怪的面具戴在自己面上，“如何？”

云行垂眼看着她。那面具下透出的明亮双眸染着喜色，周遭人亦是如此，身处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他心头却毫无波澜。

所幸他还有“悲”，此刻眼底涟漪轻泛。

泛开的是淡淡悲伤。

知摇凝着他，将他眼底难得一见的变化收入眼中，伸手入玄机袖，握着一物停在他面前。

“这个给你。”

云行移眼看来时，她五指张开，掌心是添了花瓣蜂蜜的一块糕点。

她眨着眼笑说，“师兄知道吗？喜怒悲欢，与酸甜苦辣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行伸手接过糕点，半揭开面具咬下一口。外皮柔软，能尝到淡淡花香与甜味。

“感觉到了吗？我跟周围人现在心里就是这味道。”

本是入口甜，听闻她这话，口中泛起酸涩，再落入心扉，无限回甘。

他点点头，知摇勾唇笑开，牵起他继续往热闹地方钻。

不知疲乏般，一直逛到天色悄悄擦黑。

街上肆意游玩的人们忽然变得有秩序起来，只沿着街道左右两侧行走。

不混乱时，原本显眼的云行就更加惹眼。

有女子悄声说，“瞧见那位郎君了吗？好生俊俏，也不知可有婚配？”

“看着是孤身一人，当是没有的，要不……咱俩大胆一回？”

类似的话语越来越多，甚至有女子毫不避讳的跟在云行身后，亦或者紧走几步抢在云行前面，回头偷看他相貌。

跟在云行身侧的知摇无人察觉，甚至快要被挤出街道两侧，被一只大掌紧紧握住，拉回身侧。

他将面具戴回，稍一甩袖，浓雾起，遮掩了那些人视线。

“诶人呢？”

“这……该不会碰到妖怪了吧？”

云行二人其实还在原地，他偏头看身旁的女子，“无人察觉更自在些。”

知摇隔着淡淡云雾看外面的景，“自在是自在，有时候也多有不便，就像刚刚，我明明站在那里，但是无人察觉，经过时会撞到我、踩到我，我分明心里已经不舒服了，但是无人察觉。”

云行静静垂眼看着她。

砰的声绚烂烟火在夜空中炸裂开来，不知是谁喊了声“驱邪去祟！迎神！”

中间街道有面上涂着油彩的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翻跃而出，一手拿着火把，张口一喷，火焰高涨，足足有数米之余。

灼亮的火光映照在知摇脸上面具，她撩起眼睫，乌亮的眸子映入橘光，她惊喜笑开来，手指着驱除邪祟的队伍高呼。

“师兄快看啊！”

火龙游车，或戴面具或脸上涂油彩的人舞刀弄枪穿街而过，有人经过小孩时，还会扮弄鬼脸故意吓上一吓。

小孩被吓哭，但还有爹娘将自家小孩抱起送上，以让仙君吓退纠缠孩童的邪祟。

烟花接二连三在漆黑夜幕中炸裂，斑斓色彩在她面具上时而红时而蓝。

她感慨，“果真是要多出来走走，否则哪儿知道世上有这麽多新鲜玩意儿。”

“知摇。”

旁边人忽然唤了她一句，知摇闻声回头，箭袖包裹着的手伸来，抽去她鬓发的簪子，顺手将她脸上妖鬼面具摘下。

“师兄？”

他说，“倒也不是无人在意，我追寻你已有十年了……”

紧接着，云行勾住她腰肢拉向自己，视线从她眉眼缓缓下移至红唇，俯身朝她唇角轻轻一啄，而后稍稍离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知摇脑海还没反应过来，却觉唇上柔软已离，淡淡茶香在前，好似那薄唇还未离去。

她下意识的舔舔朱唇，粉嫩的舌润湿下唇，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脸。

剑眉星目，眸中似是永远无法消融的冰山，漆黑中映着绚烂烟火与她。

知摇心头蓦地一跳，因他一句话而逐渐失速，心墙逐渐塌陷。

云雾不知什麽时候悄悄开散，他这回低头缓缓朝她唇凑近，见她并未躲，便揽紧她腰身闭眸直接吻了上去。

周围有视线注意过来，他没有再次用云雾遮掩。

他想让那些人看看，今日他并非孤身一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知摇。

烟花升入高空炸裂，缓缓下沉。

一并沉沦的，不止一颗心。

第44章 第44章

驱除邪祟的仪式在最盛大明豔的烟火中结束。

云行将发簪重新插入知摇鬓发, 知摇这会儿才恍然察觉。

“什麽时候将我发簪给摘了？”

“刚刚，”云行视线停留在她面上，“是不是太专注了没有察觉。”

知摇脸上逐渐浮起淡淡绯色, 擡眸佯怒瞪着他，“云行师兄当真修了无情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