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183)
沈黛和刘斗行礼倒退着告退。沈黛举步维艰,一挪一挪,从旁边的视角来看有点像个瘸子。沈黛好不容易来到屋外,高山倾倒般陷进竹藤椅,“嘎吱嘎吱”,竹藤椅子凄厉哀嚎着、颤抖着,仿佛都要承受不住白帝城少主人的魁梧。
沈黛只有一个感觉。
累!
比绞尽脑汁找人吃还要累!
沈黛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袍早又被汗水浸透了,看来做个没手没脚的废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沈黛在藤椅上支着脑袋,眼神复杂地盯着顶着自己一张脸的刘斗。
沈黛很难想象,像刘斗这样懦弱懒惰的一个人,是在怎样的手段和影响下,才迫使自己掌握各种各样的才能,使自己显得大方得体、不失颜面和身份?老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了毛的凤凰它比鸡肥。即使是这么个人,他沈黛也比不过。
气人!
窝火!
想吃人。
一想到吃,饿死鬼投胎的沈黛才恢复一些精神,他被焦二抬回房,不到一刻钟,桌子上就放上了品类丰富的鱼肉菜饭。沈黛意识到,贵公子衣食住行就是有别于人,白帝城的少主人入书院读书,根本不用和其他学子挤饭堂,有专门的厨娘跟着,开设小厨房。
所以,过午不食这个规矩很有可能就不用守着。看刘斗的样子,他有的吃,沈黛就有的吃。想到不用挨饿,沈黛的气才顺了点。
沈黛特地扫了一眼所有菜品,没能找到屈夫子口里疑似白菜包腐乳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腐乳是什么东西,可他认得白菜,十二个碟子里没飘一根白菜杆子,就知道是没有,心里竟然有隐隐的失落。
人可以不知道,但知道了有所期待又失望,就会很难受。
刘斗举起筷子又放下,整个人显得没什么食欲,看起来懒得夹任何东西。他瞄一眼沈黛,沈黛的失落被他捕捉,一览无余,“别看了。不会有夫子说的那道菜。母亲说我有哮症,只能吃她批准的食物。一日三餐,都是严格按照食谱,按量分配,按序烹调,根本连根葱也不会多。”
富余却没得选择,有喜欢吃的却不能吃。
这对于完全有能力饱腹且有味觉的人根本是一种折磨。
单调的食物,相同的烹调手法……
沈黛要是刘斗,非得疯。好在他不是,他天生没有味觉。
沈黛张开嘴,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肉食,腮帮子鼓鼓囊囊像进食的硕鼠,完全顾不得贵公子的形象。这一举动惹得刘斗和焦二频频侧目。但沈黛不在乎,他一直觉得,吃饭不积极的人脑子肯定有毛病。
沈黛因一日一夜没睡觉,过午一个多时辰就觉得困。他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任由仆妇给在他身上乱摸,给他洗干净身体。沈黛穿上干净的寝衣,正准备爬床,听到焦二在门外通传,什么刘医正来了,要给少主人看脚。
这是完全把少主的话当狗屁。
这个焦二真得莽!
之前,沈黛已经向焦二交代了刘斗所谓“入帷之臣”的身份。焦二只回了“知道了”三个字,像是主人应答下属那样的回答。刘斗准许睡在外间。结合刘斗告诉他的事,沈黛几乎可以确定焦二喜欢头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白帝城的安乐公。
可又怎么样呢?
少主人愿意为了他顽劣忤逆一次。
而他沈黛现在背靠刘斗这棵大树好乘凉没什么不好。
刘医正进来,小心翼翼地抬起沈黛白胖没有任何伤痕的双脚,检查了一下,按摩疏通经络一番,说没什么,少走动。
都走了,沈黛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沈黛抱着这份想法入睡,然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揉醒。沈黛睁开眼,看到和昨夜里长相明显不同的仆妇趴在他身上,正试图在用粗糙的手扯去本就薄薄一层的衣衫。
沈黛学着刘斗的样子说了一个“滚”字。
仆妇没有停,反倒用手和脚压住沈黛的手和脚,像是厨下砧板上杀白肚皮的大鱼,厨子用手压住鱼身刮鳞片,那力道之大哪里像是个女人。沈黛动弹不得,正要喊刘斗管一管他手底下的女人,却被粗鲁的后者用手捂住嘴,近乎都喘不过气来。
仆妇压低声音道:“少主人,别轮到我,就不乐意了。我等了八天了,”
沈黛脑子里回想起刘斗床榻之上痛苦的表情,又联想到他警告他说的——要小心这些女人。沈黛悟了,终于明白刘斗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别人家都是主人家欺男霸女。他家是反过来,仆妇各怀鬼胎,一个个爬床,主人被仆从用半胁半迫的法子诱:奸。难怪他那方面有问题,不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而是心里的隐疾。
此时,仆妇强劲有力的手已经覆盖在裤子遮挡的地方。沈黛脑子里闪过苏大掌柜在他眼前晃动的样子,小腹紧张地绷紧,凸起一道道沟壑深浅的肌肉形状。
花团锦簇万针精绣的锦面里边,塞着发霉长虫的破烂棉絮——
强势的母亲、霸道的仆人、不容违反的规矩、繁重的课业、极其单调的食物、动不动就要受罚不准睡觉不准吃饭……
这他妈的到底过的是什么富贵逼人的苦日子!
沈黛很后悔——
非常非常后悔,后悔没有问刘斗,要是仆妇自己找死强迫他,他可不可以把人吃了?
第081章 四恶道:畜生(十一)
“水——”沈黛被捂住的嘴里含糊地叩出一个字。
睡在外间的刘斗被胸口突如其来的寒凉惊醒。也就几个呼吸的间隔,他感觉到腔内的心脏迅速结上一层冰霜。下一刻,一个重物闷闷砸在他胸口,不算太重,但足够吓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