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56)
“不会是我娘亲出什么事了吧?”
无有应声,但她感觉到了他埋于她颈间的头轻摇了摇。
“那你倒是说呀!”
宋烟烟有些气恼,不愿再被他这般禁锢着,绵软的身子亦也使出了所有的力,挣了几下。
身后之人好似微僵了身子,闷哼了声,有一会子,才幽幽开口:
“我让军医给你煎的药里,助眠之物的份量加大了,自你喝下那药,你其实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超过十八个时辰了。”
宋烟烟抿唇。
怨不得她昨日傍晚醒来,腹中那般饥饿,原来那会子已经睡了十二个时辰了。
想来,她这会子口中这般干渴,也是因为长时间未曾进水。
又想到,自个儿昨儿傍晚发现的,分明似下过好长时间的暴雨,却是夕阳灿灿。原来皆是因,她以为的一两个时辰午歇,竟是整整十三四个时辰。
十三四个时辰,足够下一场能令草地积水的暴雨,再重新放晴露了天光。
可是……
“为何?”
如若仅为了治疗头疾,属实不必这般。
萧京墨:
“你说你不会生气,不会不搭理我。”
宋烟烟蹙眉。
这人如今,是真的将耍无赖的本领学得透彻了。
分明是他自己从前多次瞒骗于她,上回自个儿承认了一切,诺了她再不相瞒,方得了她原谅。
这会子倒好,自个儿打破了承诺不说,还什么都不交代就要求她不生气。
她沉默了好一阵,未吱一声。
她自知晓,比起吵吵闹闹、落泪哭泣,这是对他更大的煎熬。
“宋烟、宋烟……”
果然,身后怀抱着她的人,开始慌张地一声声祈求。
只是他今日声音听来涩哑,甚连怀抱都似比平日要松了许多。
宋烟烟自他怀中垂眸下望,见他玄衣锦袍之下隐现的靴边,竟似沾染了血迹。
血迹?!
她想到他憔悴的神色……
再看这双似沾染了血迹的靴子,瞳眸骤缩。
他做了什么?
她方才细观他衣衫,分明干净平整,甚还透着独属于他的竹叶清香。
“宋烟……”
“你先说明白,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宋烟烟这话一出口,萧京墨紧绷的肌肉便稍松了下来。
她既这般说,便是心软了。
“前日午后,我哄你喝下那碗药后,便带精锐进了太秦峡,去会了会老三。自这批佛像铸造之初,他便预判了朝廷日后的运输路线,在太秦峡两侧的深山中私设了几处铸造点,造了一批假佛像,欲在朝廷大军路过太秦峡时暗中替换。后来知我将亲自押送,便觉替换之计难成,起了杀心,于峡谷两侧布下了埋伏。我此前早已探得了这点,故而令大军在峡谷外驻扎等候。老三一直以为他在暗、我在明,他占了先机,但实则正好相反。”
“他于太秦峡内的几处铸造点我早已摸清,也很清楚太秦峡两侧宜布怎样的埋伏。我唯一不清的是,他本人是否亲临,又隐匿于何处。其实,此次运送,我将佛像、佛器、粮草、辎重混杂装载,每车粮草内裹挟着佛像、佛器或辎重,且覆车篷布内都已提前备了多层防雨布,每辆车都不怕水,每辆车被外人所探亦都是粮草。前次大雨,我特令人临时加盖防护,引他疑虑,实是为了便于我方隐卫尾随他的探子寻到他所在。”
“我比想象中更为顺利地寻到了他,机不可失,又怕你忧心。故而瞒骗你喝下了药,利用你昏睡的那些时间,去处理了他。就是这样。”
宋烟烟拧着的眉,随着他的话语愈发紧了些:
“你便这般不管不顾冲入峡谷深山?可有受伤?再者,何为处理了他?”
他不是,要获三皇子贪没之证,好令圣上定他之罪吗?
她又恍然,昨儿夜里,她隐隐听着的那些动静,到底是峡谷雷声,还是……
“我多年带兵,似太秦峡这般的天险,自早已了如指掌。所以,我并不是不管不顾冲入,我是有计划、有部署的,我有必胜的把握。唯一的顾虑,便是你。”
萧京墨重重强调了“必胜的把握”,而后面庞于她颈间轻蹭了下,
“你忧思一深,便易犯头疾,我实为心疼。原想着,插科打诨、同你闹闹吸引你注意力,却不想一场暴雨便引发了你头疾。若让你提前知晓,我要率军入峡谷深山,我忧你根本无法承受。看你病着、痛着,我又怎能安心离去,不得已,才令军医下了过量的助眠之药。”
宋烟烟:
“……”
她愈发觉了,被他强行带在军中的自己,好似就是个无用的拖累。
萧京墨:
“你还是生气了是吗?”
宋烟烟无奈:
“我只觉,自己好似一个无用的拖累。”
“你怎会是拖累?你在,你安好,我的心便定。主帅的心定,军心才定。所以,你是我们全军的定心丸,最珍贵的定心丸,谁都取代不了你的作用。”
宋烟烟:
“”
又来这种不着调的言论?
宋烟烟已然摸着了规律,这个男人本性绝非如此,每每这般,总有所图。
“还气吗?”
萧京墨小心翼翼地问着。
宋烟烟双臂都被他困着,被他喷拂在颈间的气息惹得难受却又挣不开,嗔了句:
“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还有几个问题没回答呢!”
“所谓处理了他,就是字面意义的处理了他。他死了。”
萧京墨话语淡然,仿似在说,今天伙房杀了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