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57)
宋烟烟却是浑身轻颤了下:
“他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是你……是你动的手?”
萧京墨犹豫了许久都未再应。
宋烟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前半句“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有所后怕,还是不想回答是否是他动的手。
又一阵,萧京墨似乎累极,抱着她转身,斜斜躺落铺上。
他鞋靴未卸,只上半身躺于铺上,仍维持着自后抱着她的姿势。
许久,沉哑嗓音自她颈后响起:
“是我动的手。自他于梵龙山设伏要加害你那一刻,我便动了此念。后来,得知你因忧心自身安危而不肯应我婚事,我便下定了决心。但你全不必有负担,他有今日,全是因他自个儿的贪、狠、毒,他既如此待人,便早该做好遭反噬的准备。这反噬,即便不在今日、今次,亦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即便不是我给的,也会有他人给。”
“至于圣上,他为情所累已久。我与太子,已多次因顾虑他而放过老三。奈何他们谢家根本未曾见好就收,只会得寸进尺,怨不得谁。我此次在太秦峡所获之证,太子那头所获之证,足以定老三之罪了。”
可宋烟烟的心,始终吊在半空。
她两手无意识抓握起了他覆于她身侧的玄黑袍摆。
即便三皇子罪不可赦,即便罪证凿凿。
可他是皇子。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受宠的皇子,真的因犯错直接被赐死的?
圣上一怒,或许令他就藩外放,再甚可能贬为庶人。
萧京墨不问而直取其命,极可能会要承担圣上的“怒”和“怨”。
萧京墨却似感知到了她的不安,以极低的话音,在她耳畔轻言:
“他罪涉谋逆,绝对不会为圣上所容,你不必为我忧思。”
宋烟烟闻言,两手稍松。
萧京墨见她不似方才那般紧张,一手探出,大掌包裹住了她小手。
宋烟烟诧异睁眸。
从来冬日都掌心热烫之人,今日竟令她觉了些微凉意。
可她并未发热,那便是他凉?
她又想起,方才见着的,他苍白的唇色和疲惫的面色。
“你是不是……”
宋烟烟欲问他一直未回的那个问题,欲问他是否负了伤,却被帐外元叶的唤声打断。
“主子,凌将军、段将军求见。”
元叶声音并不大,却足以叫帐内之人听得分明。
而后,宋烟烟便觉萧京墨在她颈后、耳侧又落下数吻,再交代了句:
“一切都结束了,好好休息。明日启程以后,怕是又要好一阵子奔波。”
话落,萧京墨似不舍般,缓缓撑起身子,向帐外行去。
宋烟烟撑着绵软的身子,于铺上翻身。
翻落之际,面朝帐帘,见着萧京墨挺拔身形方行至帐帘一步处。
他伸手掀帘的动作,似亦显了一丝迟缓。
“萧京墨!你这个骗子!”
这是宋烟烟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姓地唤他。
她语气不算客气,却带着莫名的泣音。
他掐准了她可能醒来的时间,赶在她醒来之前,回营疗伤、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地出现在她面前。
同她说,他是来招供的。结果,他招了所有供,却独独掩去了她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掩去了他因为这次行动而负的伤!
他这般用心清理过,靴上竟仍沾染了血迹。
到底……是伤得多重……
他又为何要掩饰受伤之事?
从前,不都是渴着拿自个儿生病、受伤之事来博她同情、博她关注吗?
怎么如今又这般做派……
萧京墨几不可闻地叹气,面朝帐帘轻声道:
“安心歇息,我的身手你可是看了四五年的。一点皮肉伤,已经喊军医处理过了,无碍的。”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萧京墨留下那句话, 便径自离去了。
留下宋烟烟一人,坐于床铺,抿着唇, 眼尾泛起红意。
她初时气恼至极, 背对着营帐门躺落。
后来,绵软无力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全, 指尖抠得掌心密密的刺疼,她气喃了声:
“什么人啊?!”
又过一会子,宋烟烟终是坐起身, 撑着股劲儿着了鞋履, 紧抿着唇,到了中军帐外。
她气恼地想着,今日所为, 全怪不得她,毕竟从前是他自个儿说,她大可在他面前撒泼、不讲道理!
帐外几名侍卫见了她, 忙将手中长戟往身后掩了掩,象征性伸手拦了下, 念了句:
“宋大人, 元帅正于帐中议事,不便打扰。”
宋烟烟蹙眉抿唇,用着不多的气力, 伸手去推侍卫们拦在帐前的手臂。
谁知, 竟是一瞬便推开了。
宋烟烟讶然,抬眸与领头的侍卫尴尬对视了眼, 趁那侍卫尚未反应过来,迅速进了中军帐中。
领头的侍卫长:
“你们怎么不拦着?”
另一名侍卫:
“我以为侍卫长你会拦。我怕伤着人, 元帅会怪罪,只虚虚挡了下,哪知道她竟会硬闯……”
另另一名侍卫:
“我以为,咱们元帅巴不得人家来寻他,万一咱们把人拦回去了,会不会被责罚?”
另另另一名侍卫:
“你们胡说什么?我们分明拦了,只是宋大人寻元帅心切,我们拦不住!”
“是这样!”
众人异口同声。
侍卫长投来欣赏的目光。
*
中军帐中,两名高壮着铠的将领正背对着营帐门,恭敬汇报着。
“元帅,前期探得的六处较大窝点均已控下、存证,兵刃私藏之地也已寻着、布控。另,派了十个小队于太秦峡内搜寻,在太子殿下派来接管之人到来前,于山中继续搜寻其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