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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烟华(41)

作者: 安婕妤 阅读记录

一室沉冷静谧,哪还有昔日身影?

萧京墨木然回身,于院中枯立片刻。

元叶紧于他身后相随,手中灯笼于他脚下映出一小圈浅淡光影。

又一阵凉风吹过,浅淡光圈之中,被风卷入些许细碎灰烬。萧京墨取过元叶手中灯笼,提步于院中漫行,直至脚尖抵于一盛满灰烬的铜盆。

笼光映亮了那满盆灰白碎屑,他久久默立着。

眸光瞥见盆边一片泛黄纸角,他搁下灯笼,掀袍半蹲,伸手捏取而出。

上好的宣纸,不知是因时间久远,还是因于盆中受热,亦或许是因笼灯过于昏黄,总归泛着浓浓的旧色。

可其上行书字迹和那方已然褪色的印鉴,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

“呵……”萧京墨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人走了,东西不要便罢了,竟还得要烧毁干净……方解了恨吗?

萧京墨蓦然挥手,将铜盆掀翻于地。满盆纸灰于风中飘散,又被黑暗尽数吞没。

他倏然起身,大步踏出别院,至湖边默立。

湖风尤剧,吹透他袍衫,将他手脚吹得冰冷麻木。那冻麻之感渐渐蔓至全身,蔓至心头,他却突然恍觉,宋烟那年小小的身子,于雪日驼负着她娘亲至王府门外时,该是怎样的冻疼?

这些年里,他于竹林习剑之时,每每望于窗后那个小小的坚韧身影,总不自觉会去想,为何那日,他不再多寻片刻?

她既能捡到那枚铜令,定是便在那附近。

若然他再多寻片刻,那小小的身影,是否就可少受许多苦难磋磨?

可此刻,他极望那风刮得更为透彻一些,刮去他心头那些酸涩朦雾。

分明……

他当年分明只是,领父王之命,去那清廉匠心的员外郎家中相救妻儿。

只是,于朝中各派势力争斗中,多获了一颗筹码,故而小心护着了些。

只是,那年少年心性,于那员外郎墓前,诺了护佑于他妻女。

胸中酸涩窒闷之气,不知为何,久叹不散。

他直想问问自己,问问那人,缘何今日,他竟会落至如此狼狈境地?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之声,一名丫环于湖畔停步,急道:“可算寻着世子了,王妃急寻您去梅宴。”

萧京墨闭目许久,冷声回道:“不必了,回我母妃,无有相中之人,都散了吧。”

“可……”丫环愣然,尚未及反应,萧京墨已举步自她身侧略过,径直回了院中。

“可尚未相看,不是么?”丫环口中喃了句,回身复命。

*

书房内,烛光透亮。桌案一侧,那日被砸落、碎裂的玉令,仍自散落于地。

萧京墨靠坐于椅中,两指捏揉着眉心,向元叶问道:“新宅院可寻着了?”

“回世子,寻着了,就在……就在赵府旁侧。”最后几字,元叶回的极为小声。

萧京墨那手倏然落下,于桌案敲击出一声闷响。

虽则心中早有准备,元叶眼皮仍是因此轻颤了下。

“隐卫布控了?”萧京墨嗓音沉冷。

“已布下了。”元叶恭敬回道,而后试探着问了句,“是否……是否去寻宋姑娘回来?”

萧京墨闭目未言,元叶自也不敢再相问,躬身告退了。

可脚步尚未跨出书房之门,元叶便听萧京墨又交代:“传信齐渊,谢贵妃和三皇子那头,盯紧着些。”

“是。”

待元叶出了书房,又带上房门,萧京墨起身至那碎裂成数块的玉令旁,垂目凝视良久。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

这几年里,他与父王切将她父亲之事相瞒,本望着她少些忧虑愁思,哪成想,她竟就非要一次又一次,将自己裹入麻烦之中。

叹气转身,他至书架取一佛经于手,翻启,直直瞪视着其上“赵”字。

宋烟,明明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究竟为何倔强至此?

当年他曾劝她,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时,她若放弃宋家手艺,直可带着她娘亲,在王府别院安然度过余生。

可她偏不。

多年面窗枯坐,寒暑不避,确然令她练就了一手技艺,可却也令她自己,陷入更多无畏纷争。

近年,他亦劝言,令她少与赵家往来。

可她仍是全未听入心。

如今与赵家小姐感情甚笃,与那赵二公子亦……

若然他日真相不得瞒,她当如何面对?

*

熹微晨光扫尽黎明暗色,宋烟烟在一阵甜甜的米香中醒转。

本以为,新宅新铺,总需些时日适应。却不想,昨夜安眠沉沉,一觉睡得香甜。

元欢陪她置办的各式家什、用具,极尽周全了。少女心性,甚还添挂了几个七彩福挂,摆了两盆腊梅扦枝。

腹中空饿,又闻着米香味,自知江柚凝定是早起熬煮了米粥,宋烟烟迅速下床洗漱整理,欲相帮一二。

踏出房门,干净整洁的小院中,种了一棵桃树。

元欢说,她喜这院子,最喜便是这株桃树,来年春日,二人定要一同于桃花树下饮茶相谈,或许还可摘些花朵酿酒。

待到春末,桃树结了果,她们也要一同摘果。开心了,也不妨赏些给那几位“男丁”。

宋烟烟望着那桃树,眯眼笑了笑。

如今尚是枝干,片叶未发。但晨阳照射其上,暖融融的,元欢说,待来年春暖花开,定会有好收成。

小院三间房屋,其中一间被辟为厅。此刻厨房中已无动静,倒是小厅里隐约传来人声。

宋烟烟进得厅中,江柚凝虽因前几次乔迁劳累,面色稍显疲惫,却仍是满眼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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