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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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中小院，一名隐卫手持暗报，急敲了三下门。

门内一声沉应，隐卫推门而入。

“世子，属下等于兰城远郊村中，寻得当年节度使府的一名厨工，因是临时供职之人，方躲过了当年捕杀，这是呈报，与所获其余信息前后印证，当可信之。”

萧京墨搁下手中狼毫，挥袍起身，展报览视。而后，剑眉倏皱，冷声问道：“她身边，加派的隐卫人手，到位了？”

那隐卫躬身抱拳行礼，切然回道：“回禀世子，已按吩咐，于宋大人所居院落、领工佛窟均暗布了人手。”

萧京墨闻声颔首，手握呈报，沉思着往桌案行去。

若然呈报为真，她昨日见了节度使夫人后，恐怕便已触了幕后之人逆鳞。

可分明均已护卫妥当，为何心头仍觉慌乱？

及至桌案前，他双眸炯然望着其上窟寺舆图，突地抬头急问道：“舍利塔主体今日铸修完工，铸修之窟，可有遣派人手？”

“按您此前吩咐，各窟均有隐卫暗布，但大多集中于宋大人领工之窟。”

隐卫话落，萧京墨收呈报于怀，默立一阵。

可他心头莫名的不安，却仍是挥散不去。未几，右手拎起佩剑，奔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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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烟于修补壁设的主窟内，与礼部几位同僚一并，正潜心描绘着。

如今气温愈低，可修补的日子眼见着少了。窟内众人均默契着，尽力加快手中活计，以免冬日无法施工，来年更为被动，甚须熬夜赶工。

“宋大人可在？宋烟烟宋大人可在？”窟洞门边，一位身着加厚皮护兜的匠人，手中举着毛毡刷，向内嚷嚷着。

“哎，烟烟，寻你的。”宋烟烟旁侧的中年女官，见宋烟烟顾自沉浸于修补之事，开口提醒道。

宋烟烟心神自手中画笔拉回，向窟洞门口张望了眼，可窟内人、物繁杂，她并望不清。

是以，她只得搁下画笔、色盘，双手于旁侧所挂湿布擦净，又拍了拍裙摆薄灰，向窟门行去。

“宋大人！”来人见她行近，热络上前招呼着。

宋烟烟点头应声，心里却嘀咕了句，她并不识得此人，可他却这般笃定唤她，莫非曾见过她？

来人并未给她深思之机，径直侧身引她出窟洞，口中叨念着：“宋大人，可算寻着你了。我等于另一窟中铸修舍利塔身，如今塔身方成，却……有一处纹理不衬，今日已急寻了许多法子修补未成。他们说……他们说您承袭宋家妆佛之术，定能解此急！”

秋凉之日，那人额上却渗着细密汗珠，看来确已是心急如焚。

毕竟，工匠位卑，若因工艺之失，误了吉日大仪，后果……

“先别急，仔细言说问题所在，我再看看是否得解。”宋烟烟安慰道。

那人后来言语急切，却是无论如何表述不清，只祈求着念了句：“能否请大人移步相助？”

“这……”宋烟烟初时迟疑望向主窟，却于那人提及宋景行曾以此法协当地工匠补修纯金莲座之时，决意前去相看。

她想起，爹爹当年令她背下的那手札，确然有一段是涉及大型金铸器具补修之技巧。

但到底心头仍有不安，出发前，宋烟烟特回了主窟内，向几位同僚并本组工长简诉了情况。

到得舍利塔铸修之窟，其内温度较主窟高得多，人头却是少了大半不止。

宋烟烟跟随那工匠上前，见本窟领工热络上前相迎，详述了问题所在。

她略思片刻，拟以爹爹当年所留技法一试。领工也颇为信任于她，未多置喙便将金线相交，只在旁认真探看她手法及操作。

宋烟烟细细察观了舍利金塔四周纹饰，比照着搓揉起手中金线。

只在搓揉期间，动作稍有顿滞。

“可有何问题？”

宋烟烟动作稍滞，领工便急问了句，双目一瞬不瞬直盯着宋烟烟面庞。

“啊？”宋烟烟抬头迅速回望了眼，又继续手上动作，沉吸口气，回道，“无事，一切正常。”

再垂首的剎那，宋烟烟手却不自觉颤了下，那一段金线因此变形。

金线细软，幸未立刻断落，宋烟烟忙探手遮了变形部分，觉心跳声大得在耳中不住嗡鸣。

她背后渗起一股黏湿汗意，右手动作却全不敢停下。可金线已然变形……

她再次深吸口气，抿了抿唇，停下手上动作，抬头向领工扯了抹歉然笑意：“许是方才补壁设费了力，手劲不稳，这一段需作废重铸，劳烦领工另予一段。”

领工未立刻答话，仍是目光如炬，直凝着她。

“啪嗒”一声，宋烟烟垂眸，见一滴汗珠落于台面，晕出一圈深色印记。

“此窟温度……似较主窟高些。”宋烟烟急忙找补道。

领工面色肃然，漠然回了句：“这就去取，宋大人稍候。”

领工背身往窟内行去，宋烟烟松落手中金线、器具，脚步极小心地往后方窟门方向挪去。

她几乎全部神识，均聚于领工身影，全然未觉身后、身侧其余动静。

待领工回身，宋烟烟双眸倏睁，为所见一闪即逝的一瞬冷芒而颤了心。

“宋大人！”

身后所传熟悉的青年唤声里，夹杂着陌生的慌乱，宋烟烟直觉回身欲探情况。

可她脚下步伐凌乱，未及回身，惊惶中却被一宽大氅衣兜头盖了，腰后被紧揽，整个人被迫随来人腾跃而起。

“别怕，是我。”

宋烟烟挣意未起，头顶便已响起萧京墨清冽之声。

而后，她觉了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晃，耳中扰入一通凌乱的刀剑相击之声，鼻尖清冽竹香之中，混入了丝缕刺鼻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