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未眠[破镜重圆](192)+番外
桑家奶奶捏着手里菩提串子,她数了多少个珠子就说了多少句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桑家奶奶说:顾三哥是个胡来的人,没法控制,还没前途。
桑城杨悄悄说:怎么没前途,他前些时候还听沈念初提起他那个儿子。
桑家奶奶听了一嘴,数珠子的手顿了顿:“提什么了?”
桑城杨:“说西城的事。”
西城的事?
桑家奶奶是个长耳朵的,四九城那点事她都天天盯着呢。
“西城的事现如今在三哥手上了?”
“十有八九。”桑城杨拖长声音,观察老太太神色。
桑家奶奶这会子珠子也不盘了,问他:“沈家没再给他安排婚事了吧?”
桑城杨:“现在没有,回来后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赶紧。”桑家老太太说完立刻从太师椅上起来,往楼上叫着人,“眠眠,眠眠你下来,奶奶有话跟你说。”
“干嘛呢妈。”桑城杨阻止她,“你忘了,人孩子刚走。”
是,刚走来着。
桑家奶奶脸上神色着急:“那你赶紧的,赶紧让眠眠抓紧进度,再怎么说看在你和顾婷的份上这事也得先考虑我们桑家的。”
桑城杨实话实说:“你对阿婷可一般。”
桑家奶奶眉眼一皱。
那不是从前想立立威风嘛。
不过她就难堪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多给些嫁妆,北边的条件上我多让些,就当我这个老太婆的诚意了。”
桑城杨:“您别听风就是雨,顾家三哥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
桑家奶奶:“不重要,阿婷都给你开这个口了,总是知道她儿子的嘛。”
桑城杨:“那您怎么不说阿婷讲了这许多年,都没让自个儿子娶王家那位的事?”
桑家奶奶顿了顿,像是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算是找出问题:“咱们不一样,咱们总归是一家人。”
“您不怕别人说我们桑家的笑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女儿家就是要结婚的嘛,不是跟这个结就是跟那个结。”
桑家老太太左右不过五分钟思绪通达的不要太快:“不管怎么说,你嘱咐嘱咐眠眠,顾家三哥儿多好,人又帅,家世又好。”
桑城杨觉得桑家老太太变脸真快。
“你听到没,不指望你我可就指望眠眠了。”
“行行行。”桑城杨拿她没辙。
他应下来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这会子凝重了些:“妈——”
“怎么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跟眠眠说?”
“什么?”
桑城杨眉头压得更深了些。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说到:
“她那个养母。”
“前两天走了。”
桑家奶奶听到这个消息,想到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抬眸问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喝醉酒,死了。”
到底是一个人离世的消息。
桑家奶奶这会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耸了下肩叹了口气:“说吧,总也要送送。”
“好歹,也还有几年情分。”
说完之后,她又嘱咐了几句:“礼金上面,你让眠眠多带一点回去吧,毕竟,死者为大。”
“嗯。”
——
——
桑未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太能形容得出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几乎没什么自己的想法顺着那样的安排的,桑城杨让小魏给她买了回老家的飞机票。
飞机转高铁的路上,桑未眠看着窗外倏而倒退的那些草木,说不上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春姐死了。
那样一个张狂自我却又活得毫无负担的女人,最后死在跟姘头吵完架的夜里。
人还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她老家的那些个亲戚,桑未眠从前也就和她回家探亲的时候见过那一两面,几乎都认不全。
桑未眠到的时候,春姐人还躺在水泥地上,六月夏天里,她身上依旧盖了两床大棉花被子,只露出一截枯瘦的小腿根,白森森地晃着来悼念的人的眼。
主持丧事的是大伯,收了桑家委托桑未眠带来的礼,说了几句可惜的话,然后让桑未眠也去边上休息。
诵经的僧人低低的声音一阵一阵的,那乍一听含糊的旋律像是能把人的魂魄念出来一样。
桑未眠有时候在高香盘绕的人来人往时觉得自己的听觉非常迟钝。
周围的哀恸声传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麻木。
春姐家的几个亲戚合计了一番,最后几个人来到桑未眠面前,你捶捶我的手臂,我捶捶你的肩膀,最后还是中间的那个阿婶开口道:“眠眠啊,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你婶子。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婶子都快认不出你了。”
桑未眠起身,叫了人。
“是这样,你妈妈明天就送去火化了……”
桑未眠对于这个“妈妈”的称呼有些不大适应。
“出殡入棺过程中捧骨灰盒的人我们几个亲戚商量了一下,还是你来最合适。”
桑未眠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原先从来都穿高跟鞋的脚因为长久的泡水而变得僵硬又肿胀,身上的衣服是她要好的几个姐妹换的。
她生前那样的爱漂亮,死后那床大花褥子上的图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的。
明天她就将化为小小的一抔尘土,然后按照她生前最讨厌的那样,循规蹈矩地被放在一方土冢里。
桑未眠想起不多的往事,却怎么也不觉得送她最后一场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