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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未眠[破镜重圆](193)+番外

作者:觅芽子 阅读记录

她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她的拒绝显然遭到了大家伙的质疑。

春姐没有子女,唯有的就是这个养女。按照习俗来说,这个养女是最合适捧骨灰盒的。

但那个女孩子听完之后,只是垂着眉眼,摇摇头,只说她和春姐很多年没联系了,她来,不合适。

人群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说前段时间这个养女被亲生父母找回去了,如今成了富家大小姐后哪里还会看得上他们,手脚精贵的哪里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桑未眠也不说什么,但她足够冷的眉眼本就是拒人于千里,站在那儿跟没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一样,只是抱歉地说,她捧不了。

这事勉强不了,那几个亲戚合计着最后找了一个春姐的堂侄最后完成了这个任务。

春姐下葬的那天,阴沉沉的天边好似有一块巨大的黑幕挡在头顶,远处的几道闷雷滚滚而来。

黑风席卷过来,落棺杶之际,只听村里的方道士喊了一句魂,而后一片人哀哭不已,黑色棺杶盖上。

人这一辈子,就这样定了论。

人群里只剩桑未眠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甚至她连脊背都没有弯,眼眶都没有红,只是遥遥站在,在一片哀哭的人群里格格不入。

偶尔有人经过,闲言碎语说她薄情说她寡义。

说春姐好歹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谁知道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来。

入葬后,行人大多数也都走了。

四周真的安静下来。

桑未眠站在那棵粗杆子的桑树下面,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只允许自己的思绪随着记忆游荡。

她回望春姐的一生,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样了解和熟知她。

那年周叔叔因为受同胞所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春姐被桑未眠撞破和别的男人有来往之后,桑未眠把唇抿成一条直线地把描眉画唇完成要出门的春姐拦了下来。

“你拦我干什么桑未眠,老周生意出问题了,我不给咱俩找后路咱俩要饿死。”

桑未眠张开双臂:“您能别走吗,周叔叔需要您。”

春姐:“他不需要我他需要的是钱。再说了,拿他钱去赌的人是他弟不是我,凭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我要给他还债。你让开,别耽误我。”

桑未眠头拗在那儿,眼里其实已经泪花闪闪了,她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力量去维护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眼见着却又要破碎的家,她只是这样笨拙地拦着春姐,不断地重复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从前都不会掉眼泪,不管在孤儿院被怎么样欺负,哪怕那三个小孩子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小鸭子头拧断,哪怕以卵击石地和他们拼命受过一动就全身都撕扯的伤,她都没有掉下过一滴眼泪,但在此刻,她的眼睛里都是眼泪。

从春姐第一次指着她说“就她了”开始,她像是一个惊恐地被人挑选的宠物一样地来到这里,直到后来她慢慢了解这里。她知道春姐爱打麻将,也不怎么过问自己的生活和学习,但她拿了第一的成绩回来的时候,春姐高兴了也是会往她包里塞钞票的。

周叔叔会让家里的阿姨做红烧小排,也会穿得很得体地出席她的家长会,她虽然还是跟从前一样没什么朋友,但每次开完家长会,总也有同学来问她,桑未眠,你爸爸是不是做大生意的呀,你们家家境是不是很好呀。

也有顽劣胡闹的说,家境好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亲生的。

但那些话伤害不到桑未眠。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呢,她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喜欢这种三个从世界上不同地方来的人组成的这个家庭,喜欢这种被爱着的感觉。

但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她不懂完全不同的三个人搭伙过得目前美满的日子里,到底是靠什么支撑下去的。

她倔强地以为,只要留住春姐了,就能留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人生。

她想要一直被爱。

所以她第一次,冷冷淡淡的眼里全是泪水,带着不低头的倔强和混在里面的哀求,那样执拗地拦着她,问她,能不能不走。

能不能。

不走。

但春姐只是在那儿勒令她:“桑未眠,不许哭。”

“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她知道这个道理的。

她从小就知道。

但她的心肠开始变软了,情绪开始变丰满了,眼泪就那样悄悄地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哭。”

……

春姐最后还是走了。

走之前还席卷了周叔叔账户里仅剩的那点钱。

周叔叔债务缠身,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周家的别墅被法院拍卖了,周叔叔带着桑未眠躲进了租赁用房。

他同胞弟弟欠了很多的高利贷,要债的人带着几桶狗血和吓唬人的硫酸液找到了他们租的地方。

筒子楼一排挂满晾晒的衣服。

父女俩从二楼跑到五楼的天台上。

周叔叔让桑未眠躲进能容纳一人藏身的废弃油漆桶里。

她不想躲起来,她十六岁,从路上抓了跟比她手臂粗的断了的钢管叉子,说要和人拼命。

周叔叔制止她。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天空。

阳光很明媚的一个秋天。

他说:

“眠眠,你的人生,还很长。”

很长是什么意思?

很长是代表着她的未来依旧是孤身一人吗?

很长是代表着她未来很多次都会不断回想这一段时间的安定和幸福吗?

很长是代表她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决定人生,做好和每个人都道别的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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