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笨(28)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是他奢求不及的。
可他现在就真真切切地拥有着,一个人毫无保留,不带有任何算计,不希望任何回报的关切。
尽管这关切来自一个大了他八岁的傻子。
第二日,李公公将孟涟泛的话告诉了巫山云。
巫山云乐得清净,九音盗了虎符,却也受了伤,他将手下百名暗卫尽数派了出去,只望能先孟涟泛一步寻到她。
西北之祸患,他不觉得孟涟泛同孟长安能在数月里平定了。
孟氏外戚专政,如今在朝堂上更是一手遮天,若叫孟涟泛得了虎符,后果不堪设想。
可物极必反。
巫山云观察经年,也明白,孟家人骨子里是看不起孟涟泛的,只觉得她是个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孟涟泛工于心计,心思缜密,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脱下一切身份桎梏,她比孟家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厉害。
巫山云正在思量着要如何寻到九音,曾仓说要和曾涣出去转转,待巫山云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时,曾仓就已经得了巫山云的同意,走出大门了。
巫山云皱眉,心道,该叫人跟着他们的。
西北丢了三座县城,可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摆摊的小贩数不胜数,卖的东西小巧而精致。
曾仓走了许久,看得眼花缭乱,想要很多东西,却始终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怎么了?”曾涣问道。
曾仓轻轻摇了摇头,幅度微不可查,额顶紧张到冒出冷汗。
“难受吗?”曾涣关切道。
“不.......”曾仓看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摩肩擦踵,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艰难开口道:“不...不难受。”
“你……”曾涣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问了,转而又问道:“巫山云对你可好?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儿?有没有伤害你?”
曾仓被他这一系列的问题问得发晕,但还是在努力辨识,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当真不曾害过你?”曾涣又问了一遍。
曾仓捂住耳朵,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论他怎么遮挡都是徒劳。
路上人们异样的眼光叫他惴惴不安,曾涣的询问让他无比烦躁。
“若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我们就离开他,我们走,好不好?”曾涣道。
“我说了,他没有!”曾仓忽然朝曾涣吼道。
路人纷纷侧目,曾涣愣住了,甚至感受不到身边众人的异样眼光。
他的哥哥,曾仓,自他记事起就脾气温和,事事都会让着他,说话从来都是温良的,他的哥哥从来没有吼过他。
可这一次,他不过关切地问了曾仓两句,居然就被曾仓在大庭广众之下吼了。
巫山云,巫山云,巫山云!
曾涣咬牙切齿,这巫山云在他哥哥心里,都已经要将他这个弟弟给比下去了吗?!
曾涣惶恐地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只觉得如坠冰窟,扯着曾涣的袖子,说想要回去。
“哥,”曾涣红着眼,委屈至极,“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第二十五章 答应
曾仓瞧着曾涣红了眼,怔然瞬间,手忙脚乱地无措着,掏着里襟似是在找帕子,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于是便用手卷起袖子给曾涣擦泪。
曾涣拉着他走出了人群,二人一时相顾无语。
“我...他...他没有你重要......”曾仓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刚刚只是害...害怕,人...人好多。”
曾仓绞着袖子,看起来格外纠结。
“你不...不要讨厌他,他从...从来不...不欺负我的!”曾仓道。
“他看起来哪里像皇帝,”曾涣咬牙切齿道:“分明活脱脱就是个乡野流氓!”
曾仓抿唇不语。
巫山云当了皇帝反而清闲了不少,坐在书案边,他在思考。
他对曾仓是什么感觉呢?
说不上来。
只觉得这人傻傻的,一个大男人,却不生胡子,这些年脸也捂得白皙,活脱脱一副小白脸模样,不会算计,不会绕弯子,纯良,像一张白纸。
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他生来就是要算计的,就连他父皇的死都逃脱不了他的算计。
他叫九音朝那老东西的茶水里放了五毒散,故而那老东西会回光返照,最后死在孟涟泛美梦将成之际。
巫山云不想孟涟泛美梦成真,他就是要看她歇斯底里,她日思夜想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分明再进一步就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堂堂正正的嫡母,可他偏偏就不叫她如意。
巫山云笑了,抬眼,眼中满是阴翳嗜杀之意。
他也曾找过其他内侍,甚至去过南风馆,比曾仓年轻俊俏的男子多了去了,可只要他们一凑近,巫山云便会感到反胃,感到无比恶心。
很奇怪。
巫山云想,大抵是因为曾仓曾帮过他,因而他并不排斥曾仓的靠近。
甚至……很喜欢。
可他并不喜欢曾仓,巫山云想,曾仓这人,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
自湳諷己那天对曾仓莫名其妙的冲动,也只是因为年少和天燥罢了。
曾仓拿着巫山云的荷包给巫山云买了一顶很好看的帽子还有很多糖葫芦。
糖葫芦好看,吃起来酸甜可口。
曾仓吃着吃着忽然就站定了,不动了。
“怎么了?”曾涣咬了口糖葫芦,问道。
“她……”曾仓道,“她...她的脖子......很疼。”
曾涣闻言向前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脖颈上戴着铁项圈,纤细脖子被磨得血肉模糊,偌大镣铐紧锁着她,如兽一般,没有自由,任人宰割,在这里明码标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