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笨(5)
曾仓点了点头。
巫山云不虞,“你不是要给我带什么吃的吗?”
曾仓愣了愣,摸了摸脑袋,他今早打算给巫山云和曾涣打点麻雀吃的,但是,屋顶漏了,所以他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去补屋顶,将这件事全然忘记了。
“又说话不算数。”巫山云拿着竹简走进了祀堂,道:“做不到的事儿,就别轻易承诺。”
曾仓有些委屈,但他仔细一想,的确是自己这记性太差了,答应了巫山云的事儿好几次都没能履行承诺。
他迅速在冷宫和路旁大缸之间来回挑水,他身强体壮,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十五缸水打得满满当当。
曾仓将那八十文钱的钱串子藏在怀里,怀里还是一片濡湿,现在连后背都有些濡湿了,是挑水累出的汗。
曾仓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木制的弹弓。
弹弓上的筋是兔子筋,那是他爹给他做的,木头的弓柄上被手磨得发亮,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跟上了一层油亮的漆一样。
曾仓撑起那弹弓,在冷宫门口瞄准了一只闲来无事正在踱步的麻雀,那麻雀肥嘟嘟的,看起来格外美味。
巫山云好整以暇地坐在祀堂角落的蒲垫上,好在冷宫里有棵极大的槐树,树上的枝干极粗,底下还有无数的折枝,前些日子风大,生生将那树上的一半都撕开了,这冷宫实在荒芜,便连棵树都活不长久。
不过,这可就方便了巫山云。
巫山云将那断枝拾起,堆在了祀堂,生生堆出一个小山来,供自己生火取暖用。
巫山云借着那幽暗的火光,看着竹简上那生涩难懂的字,好在他那疯乳娘也曾是个大家闺秀,在他四岁时曾教过他一些字,故而他也不是全然看不懂这儿童竹简。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曾仓带着满身风雪闯进了那小祀堂。
巫山云看到了他双手上抓着的正在扑腾的麻雀,笑了。
这是巫山云第一次在曾仓面前笑。
曾仓看得痴住了。
好看......蝴蝶......飞起来了。
巫山云拿着半个刷洗干净的破陶罐将那十几个麻雀分批次煮了。
曾仓还在恍惚,在他的眼里,蝴蝶飞进了冰天雪地里,眼前的小孩仿佛真的是天仙下了凡。
曾仓的麻雀打了两个时辰。
他两个时辰打到的十三只麻雀全都给了巫山云。
天色暗沉,他自己背着风雪,匆匆离去。
袅袅炊烟升起,巫山云有一瞬的恍惚,看着远方越来越小的紫色身影逐渐被吞没在黑夜中,冷宫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第五章 小木剑
巫山云平生爱剑,他收到的第一把剑是一把木剑,曾仓送的。
那是把做工粗糙,几乎看不出剑模样的一根“剑”。
大约半米长,剑柄就是个圆木,还裹上了一层柔软的厚布,巫山云一只手都握不住,得两只手一块儿举着,看起来十分憨傻。
巫山云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喜欢。
那剑是他看着曾仓一日一日地刻出来的,他起初以为曾仓是要替他弄点柴火,所以才整日从那半截入土的树下徘徊,寻找木棍。
可曾仓连着三四日给他捡了满满一屋的柴火,多到那小小祀堂几乎放不下,即便如此曾仓还在找。
在某一天,曾仓忽然眼前一亮,惊喜地拿起了一只笔直的木棍,巫山云见他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直呼幼稚。
又过了七八日,当曾仓扭扭捏捏地将那把几乎看不出模样,只能看出一个形状的“木剑”放到他手上时,他当真愣住了。
从来没人送过他什么。
巫山云拿着那小木剑,鼻头一酸,眼眶通红。
曾仓赶忙问:“你...你这是不...不喜欢...吗?”
巫山云强忍着不落泪,寒冬里一丝摇摇欲坠的火光落到他荒芜的世界,压下嗜血与阴暗,他想,曾仓是什么?算是自己的哥哥吧。
“还好。”巫山云道,“我只是......太久没有出去了。”
“为...为...为什么?”曾仓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因为皇帝。”巫山云扯了扯嘴角,“因为,我的父亲。”
因为我的父亲昏庸,他宁可相信所谓神辉天阁的“神谕”也不愿相信他的儿子。
他巫山云想要的,左不过就是一个机会。
手中的木剑敦实,巫山云抬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天空,风虎云龙,天地无风无云,又何来龙虎?
如果有了这个机会.......他定会拼尽全力,化作苍龙穿梭云端,搅得这深宫天翻地覆。
彼时,三年一届的宫选已然开始。
一个秀女眼角飞红,在选秀时竟被身旁的女子绊倒在太后和皇帝面前。
皇帝龙颜大怒,他向来见不惯那些喜欢使小绊子的蠢货!
只见那被绊倒的秀女发髻散乱,一缕发丝凌乱搭在脸侧,在发丝之后的一双眼,摄魂夺魄,含情脉脉。
皇帝怔愣了许久,咽了口口水,即刻便挥手,让那绊倒了她的秀女被拖了下去,永不进选。
帝王目光火热,黏在了她身上一般,她低着头,佯装不知觉。
直到侍官诵念其他秀女身家,关乎利益,皇帝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转移。
在念到她时,皇帝听到了神辉天阁,眼中瞬间泛光,那张五十多岁的老脸上,有了满意和愉悦的神色。
他向来看重神辉天阁。
只见那秀女双目噙泪,我见犹怜。
皇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神辉天阁为母家出身的女子,按理来说不该禁不起这样的风浪。
“圣上万福金安!禀圣上,奴婢......常听闻家兄之言,知您气吞山河,纵横驰骋,是天下九五之尊......如今幸得一睹尊容,奴婢...奴婢实是激动啊。愿圣上降罪!”那秀女的声音越来越轻,越发娇柔,说得皇帝轻飘飘的,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