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敦刻尔克同人)[Dunkirk/敦刻尔克][FarrierXCollins] Distance for A Touch(2)CP+番外

作者: 荷尖角 阅读记录

他因为痛苦而呜咽,面容扭曲,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作出任何一种狼狈求饶的姿态。意识随着一阵阵冷汗涌出他的躯壳,双手在泥沙中拖开两道长长的、狰狞无比的血迹。

老天,他恍恍惚惚想到,幸好是我,不是你。

对Collins而言,Farrier是一张写满了荒诞内容的纸。他相信自己可以在这张纸上找到不下十种玩纸牌时的作弊方法,酒吧里常常能听到的各色下流话,飞行中队全体成员的出生地和出生日期,关于运用机械的种种窍门,以及一种燃料、烟草和汗混在一起的味道。

现在,这种味道经过三年的时间渐渐留在了他的制服上、床上、身上,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味道还没有消失。

味道的原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三十三万士兵成功撤离敦刻尔克,回到英国,而他最在意的那一个并不在其中。

关于Farrier的消息比大撤退迟了一个月送过多佛海峡,先送到皇家空军总指挥部,接着再几经辗转送到飞行中队队长手中,最后送到他面前。桌面上展开的报告书字迹发灰,看上去更像是一封遗书。

“我很遗憾。”

中队长摇了摇头。

他久久盯着报告书上用大写字体印刷的“CAPTURED”一词,眼睛一眨也不眨。身体像注射了过量的麻药,从一开始的麻痹渐渐趋于痉挛,完全感觉不到中队长用手拍打他肩膀的动作,只是站着,看着,耳边涌上来一阵嗡嗡作响的低频噪音,仿佛无线电突然中断后的可怕空白。

他没有哭,哭不出来。

他不知道“CAPTURED”和“KILLED”相比到底哪一个更让人绝望。

德国轰炸机从七月起便源源不断从海平面的另一端飞过来,猖狂地袭击他们的海上部队和南部沿海的空军基地,关于德军准备大规模轰炸伦敦的传闻已经塞满了唐宁街十号的每一间房,一场空战迫在眉睫。在这时候落入他们手中的英国空军,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为什么是你呢?

他想,看着他们共有的那间宿舍里一个多月没用过的制服挂钩和对面那张空着的单人床,一遍遍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是我?

他们总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作战也是,作息也是,偏偏这次迎来了截然不同的归属。

如果他们当中注定要牺牲一个,他会选择他自己。

无论是出于个人立场还是出于国家立场,他都觉得Farrier比他更重要、更有留下的价值。

因为Farrier在他眼中比任何人都出色。

因为Farrier是一个天生的飞行员。

在他们最轻狂、最无拘无束的那些日子里,这位天生的飞行员敢以超过三百英里的时速驾驶喷火战斗机冲上一千英尺的高空,一边在无线电里为他轻轻哼唱英格兰的浪漫小调,一边在他的飞机周围用各种刁钻的角度一圈圈盘旋,机翼稍稍打斜,再盘旋,像某种热带鸟在跳一支愉快的求偶舞。

那时候的他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失笑,边笑边用平时用不上的脏话咒骂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疯子。

“Farrier,操你!”

“我所听过的最浪漫的话,我保证!”

无线电里的男人哈哈大笑着回应他。

等他们终于因为油料耗尽不得不返回基地,那个疯子大步跑过跑道上仿佛要在七月烈日下燃烧起来的曲线气流,一把抱住刚刚跳下地的他,擅自摘掉他的头盔,扣住他的后颈,借着机翼长长的阴影遮住其他人的目光,把一种接近太阳的温度牢牢印到他嘴唇上。

他知道,他的心脏已经早于他的理智宣告沉沦。

Farrier闯进他生命的方式正如两架飞机在一千英尺的高空上相撞,双双粉身碎骨,却发出了最耀眼的火光。

由于当时并不宽容的社会环境,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公开过,但Farrier总能在枯燥的军队生活中悄悄地找机会逗他。

有一次他爬进自己的二号机机舱,突然发现仪表板上有一个用白色润滑脂铅笔画出来的心形符号,下方还写了一行小字“Made in London”——Farrier的出生地。他呆呆看了三秒钟,随后不知不觉笑起来,隔着顶盖玻璃望向不远处的一号机,以及里面那个微微翘起唇角朝他行了一个军礼的驾驶员。

还有一次Farrier给他写诗,写出类似“我愿意化作飞机在你眼睛的蓝色里俯冲”这样羞耻无比的句子,叫他笑了整整一分钟。而写出这些句子的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丢下草稿,上半身探过去把他的笑声封进一记深深的吻里。

可这样一个人在正式出战的时候却那么沉着,那么可靠,那么强悍,充满了近乎自负的自信和判断力。

那双手能用最温柔的力道缓缓抚弄他的头发。

那双手也能用最迅速、最准确的动作操纵控制杆,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高难度翻转,一旦敌机进入攻击范围便立刻开火。

“Per Ardua ad Astra”——他曾经用手指在Farrier掌心轻轻勾描出这句拉丁文,英国皇家空军的箴言。

从逆境飞向星星的征途。

非常适合那样一个完美结合了英雄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在他写完之后手掌微微一个收拢,握住他的手,低头吻在他手背上,就像在吻箴言中的那颗星星一样虔诚。

“Per Ardua ad Astra”——Farrier不知道第几次尝试用手指在营房的泥沙地上写这句话。

字迹扭扭曲曲,模样丑极了,根本无法和当初Collins在他掌心写下的那一句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