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同人)[Dunkirk/敦刻尔克][FarrierXCollins] Distance for A Touch(8)CP+番外
话到此处顿了顿。
“觉得你很体贴。”
他当时没有多想,带着一丝醉意笑呵呵地晃着玻璃杯,接上Collins的话:“不止如此,我还记住了我们中队里所有人的出生地和出生日期。即使是亲哥哥也未必能办到,我敢说。”
Collins笑了一声,却仍旧垂着眼睛,没有看他。
“是吗,那我的出生地是?”
“你在英格兰的切姆斯福德出生,但在苏格兰长大——奥斯顿,据说是一个古朴的小村庄,有一望无际的绿野和胖墩墩的绵羊。”
“我的出生日期?”
“六月的第二天。”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伸手在他这位搭档的肩膀上拍了拍。
“等那天到了,我们一起出去喝酒。你想喝什么都可以,我买单。”
很意外地,Collins没有立刻回复。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记错了日期,而对方正在犹豫要不要纠正他。
但那个人却轻轻开口叫了他一声。
“Farrier。”
他下意识抬起双眼,随后微微一愣。
Collins端正地坐着,空军制服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在这样的坐姿下完美地表现出挺拔,一对干净清澈的蓝眼睛笔直地注视他,无声地微笑。由于灯光的关系,那对眼睛看上去和平时所见的晴空颜色稍稍有所不同,像多佛海湾的晚霞落到了里面。头发呈现出暗金色,仿佛太阳的余晖。
“谢谢。”
Collins低声说,并没有指出那句谢谢是在说生日的事,还是在说“家人”这件事。
那时候他听见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轻轻擦亮了一根火柴,“嚓”的一下,呼吸像火柴梗那样迅速消失,直到那团小小的火苗一头扎进他的胸膛,把里面沉淀的感情一下子点燃了。
他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也意识到随之而来的种种可怕后果。
不,他警告自己,不行,绝对不行。
但他的心这一次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自从那以后一次都没有——
香烟烧到了尽头,狠狠烫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倒抽了一口气,手一抖,只剩最后一小截的烟和零零碎碎的烟灰一起摔落在地。
“……好痛。”
“那是当然,”一脸不可置信的美国人上下打量他,像在打量一个初次吸烟的小鬼,“你应该小心些,注意别让烟烧到你的手指。”
不是的。他想,他的双手失去了一半知觉后,手指的末梢神经对疼痛也变得非常迟钝,一根香烟这种程度的灼烧不应该让他觉得痛,何况是针扎一样硬生生直穿心底的痛。
——奇怪。
他突然感到一阵胸闷,皱着眉,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领,像一个得了哮喘的人那样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跌到地面上的那截香烟发出奄奄一息的火光,在忽明忽暗的电灯下作出最后的挣扎,向上升起一道青色的烟。看上去,简直就像飞机在茫茫海面上坠落后燃烧殆尽的样子。
第三章
飞机在茫茫海面上坠落。其中一边机翼燃烧着,发出奄奄一息的火光,向上升起一道青色的烟。
另外一边机翼插进浅滩的泥沙里,在汹涌海浪的拍打下一阵摇晃,错位的金属板咣咣作响。
血腥味和海水的腥味混到了一起。
Collins松开控制杆,仰头看着一片暗沉沉的夜空以及夜空下被密集的机枪炮火点亮的浓云漩涡,象征性地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无线电归于空白,世界开始在他眼睛里慢慢褪色。
六月的雨一颗颗接二连三地扫到已经碎裂的顶盖玻璃上。
六月的第二天是他的生日。
他有三个生日是和Farrier一起度过的。三年都是去同一间酒馆,点同样的酒。
第四年,他们和前三年一样,提前两周约好了在他二十七岁生日那天一起去同一间酒馆,点同样的酒。
但他们都没有赴约。
1940年的6月2日,他在多佛码头静静站了一整天,独自一人。从他5月28日回到岸上起,他便一直守在那里徘徊不去。
海平面的另一端便是敦刻尔克的海湾,他最后一次见到那架编号为R9612的喷火战斗机的地方。大撤退已经接近尾声,参与救援的大小民船也渐渐撤回了各自的港口,他目送最后几批精疲力尽的陆军士兵像一行行觅食中的蚂蚁朝火车站的方向蹒跚而去,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本应该在小酒馆里一边陪他喝酒、一边悄悄把手伸到桌底下与他十指相扣的男人。
他的三十一岁生日仍然是独自一人度过的,在同一间酒馆,点同样的酒。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都点相同的两杯酒,一杯自己喝空,另一杯放在那个人以前坐过的位置上,今年也不例外。
酒馆里的老式留声机正在播放每年这一天的固定曲目,一首英格兰的浪漫小调——那个人曾在一千英尺的高空上用无线电为他哼唱过的那首。他沉默着听了一遍又一遍,酒续了一杯又一杯,从傍晚坐到酒馆打烊,临走前才把放在旁边的那杯一饮而尽。嘴唇在玻璃杯的杯口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像在完成一个苦涩的吻。
“您明年还会来吗,先生?”酒保认识他们的时间和他们认识这间酒馆的时间一样长,从没问过他们的关系,但他觉得对方早已猜到。
“我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他站起来,手在身边那张座椅的椅背上缓缓抚过去,最后停住,无声地握了一下,仿佛那是某个人的肩膀。
“晚安。”他说,对在场所有人和那个不在场的人。
酒馆外细雨绵绵。他没有打伞,眼神冷寂地默默迈进雨幕当中,街灯的光把落到他身上的雨映得一片纯白,没入渐行渐深的黑夜,像默剧里的角色走向一个没有色彩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