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立于二楼顶梁柱旁,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看向那身青花瓷旗袍,确实不像五十岁的,但要说像二十,又有点过分了。
站在她对面的几个小姑娘十分不屑,嘀咕了句:“老女人。”
周烟看了会儿,回了更衣间。她习惯在别人场子当透明人。
半小时左右,虹姐亲自来找周烟,说赵尤今想找她聊聊,要给她介绍个模特兼职。
周烟就是个干杂活儿的,一般碰上需求明确的老板都不会拒绝,但也不照单全收。
她很怀疑对方找她的动机,虽然素未谋面,但她觉得来者不善。
却没拒绝。
毕竟留给她说‘不’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她根据顾客要求,换了身衣服,跟虹姐到了包厢,然后在十几双眼睛中,抬起头。
包厢里灯光不暗,赵尤今可以看清周烟的脸,还真是个俊俏又风骚的婊子。没想到司闻那样的男人,会喜欢这种俗气的女人。
第二十章
周烟走到赵尤今跟前,端着酒,跪坐下来,问道:“老板开吗?”
赵尤今做了昂贵且长出指头两公分的指甲,拨弄着同样昂贵的头发,没几下,便一巴掌甩在周烟脸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众人一惊。
虹姐尤其紧张,她以为赵尤今找周烟最多是打听事,没想到单纯来找碴。
糖果最近多事之秋,从方娜娜开始,接着奶茶事件,昨天又有姑娘因状态不好被老板踹坏小腹构造。今天周烟又被目的明确、攻击性强的老板找事……
她没工夫慨叹这不是人干的活计,脑袋转飞快,琢磨应对措施。
其实,她很想为周烟解围,并非心疼周烟,而是怕开罪司闻。如果周烟在她手里出事,司闻一定不会轻饶她。
可刚收了赵尤今的钱,场子还没热就扫她的兴,这也不是个能得罪的主……
权衡半天,她终是没管。
火烧眉毛顾眼前,这会还是紧着赵尤今吧。
周烟脸上受了伤,凭痛感猜测口子不深,但破坏面积广,估计半张脸都不能看了。进门前,她已猜到接下来不会太顺利,果然,刚开场便已破了相。
她把脸转回来,面向赵尤今,又说:“老板不喜欢这酒吗?给您换一瓶?勃艮第的?哪个酒庄的?”
赵尤今对周烟的适应能力有点刮目相看,跟旁边同伴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的意思不难猜测——
她们想看看周烟这把硬骨头到底能有多硬。
她摸着指甲,问矮她半个身位的美人:“多少钱能过夜?”
周烟神情淡漠地答:“我不卖。”
赵尤今并不惊讶,只是笑:“不卖的原因无非是条件不够好,你开个价。”
周烟抬眼道:“五百万。”
赵尤今嗤笑一声,她几个姐妹也笑起来,笑声尖锐。她跟她们说:“听见了吗?好贵的妓子,张嘴就是五百万,当自己是明星呢,还是身上镶钻了?”
周烟是认真的,如果赵尤今能给她五百万,让她干什么她都可以,有了五百万她就不怕脱离司闻了。
赵尤今笑够了,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扔她脸上,说:“五万,跟我司机出去玩玩。”
她不笑了,她的朋友却没停下。
他们衣着华贵,就连笑声都带有歧州上等人的傲慢和高贵。对她们来说,周烟就是沟渠一捧淤泥,即便里边包的是一颗麦种,也永远不会发芽结果。
糖果内部人员看到这一幕,钻心般难受。
并非同情周烟,是想到同样卑贱的自己。
周烟答应过来便准备逆来顺受,因为来前她了解过,以赵尤今的地位,她斗不起。
司闻是可以保她,但万一他权衡后发现得罪赵尤今的代价太大,不如抛弃周烟,那她怎么办?一个有用的女人和一个温床的女人,谁都知道怎么选。
她还有毒瘾未消的弟弟需要钱治疗,她只能忍。
可忍就没底线吗?周烟不认为。
她能始终保持波澜不惊的脸,也能接受赵尤今所有发难,但五万不行。用五百万背刺司闻她会干,区区五万让她背刺司闻,别开玩笑了。
周烟拿着酒,想起司闻曾把酒摔在茶几取玻璃,便也将酒摔碎在茶几上。
赵尤今一愣。
其他人心跳加快,虹姐紧锁眉头,绷紧神经。
周烟捡起最大的一片,抵着自己的脖子,淡然道:“我说了,五百万,有得聊。你要坚持说五万,咱们今天就不好收场了。”
赵尤今唇瓣一挑,眯起眼。滴水不漏,她开始觉得这女人不那么俗气了。
两人对峙时,门哐当一声被踹开,随即司闻大步迈进门。
众人又一惊。
司闻径直走到两人跟前,轻轻握住周烟的手,慢慢从她手里夺过玻璃碎片,旋即坐下,单手把玩碎片,抬头看一眼赵尤今,继而瞥向虹姐,问:“赵女士包场子花了多少钱?”
赵尤今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虹姐替她说:“六十万。”
“居然只有六十万。”司闻缓缓闭上眼。
虹姐倒吸凉气,其余人亦是。
司闻缓缓睁开眼,略一歪头,淡淡道:“我加个零,场子给我。”
虹姐一身冷汗,疯狂点头,点到脖子酸,颤抖道:“好的好的!”
司闻目光一转,落在赵尤今身上。
他脸上并不显现怒意,而怒意却无处不在。赵尤今仍不相信,司闻敢为一个低贱女人不惜得罪她,她可是歧州医药的祖宗。纵使他东升制药有本钱,在歧州做买卖,谁敢不卖她赵尤今的面子?谁敢跟她赵尤今结梁子?